大半夜才回来的浩俊哥，一脸愁容。

他以前回来都会吃点夜宵，再看一会儿电视，才回房间去睡。

今天他倒是没有什么胃口，只是皱着眉头看向我：“阿胜。”

浩俊哥递了支烟过来。

我不会抽，拿在手里，看了又看。

“你小子，不会抽烟？阿胜，你还是不是男人啊？”浩俊哥非常不屑地看着我，“啪嗒”一声，按下了打火机，给自己手里的烟点上。

“浩俊哥，你还记得村口的三大爷吗？”

“不记得了！村里的事情，记那么清楚干嘛？你现在已经是港城人了！”

我没有说话，将手里的烟还给了浩俊哥。

村口的三大爷脑子不太好用，但以前还能好好地过日子。

他家里人给他说了个媳妇，花了三千块钱，才让他结了婚。

后来，三大爷有了儿子，整个人都乐呵乐呵的，什么事情喊他帮忙都行，干活也拼命的很。

但三大爷有了些余钱，村里就有眼红的大人去找他，教他抽烟。

从此三大爷不再认真干活，身体也越来越差，后来得了痨病，瘦的只有原来的一半。

三大娘一开始还愿意给三大爷治病。

后来花了不少钱，她也不愿意了。

某一天，悄悄地就走了。

后来，三大娘再也没回来。

三大爷的儿子才十岁，每天都要给自己老爹做饭洗衣服，上课的时候只知道打瞌睡。

三大爷烟瘾犯了没钱抽烟，还会打他。

他经常留级，我和堂哥都跟他同学过。

后来，三大爷病的没钱治疗病，家里吃饭也没钱，硬是躺在床上烂的生蛆，死的时候浑身臭的不行。

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就被扔进坟里了。

我和堂哥当时就看着坟包，鼻子里面还能闻到那股臭味。

明明人还活着，味道比死人还难闻了。

我们俩发誓以后都不碰烟了。

太臭！

臭的我终身难忘。

但是堂哥已经忘了。

不仅忘了，还觉得村里的事情都不应该记得。

我看着他，西装革履，真是一副城里人的派头。

这样的堂哥挺陌生的！

“以后生意场上，都是要学会抽烟喝酒的。”浩俊哥语重心长地嘱咐我，“我这是为你好。”

我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我还是拿起了那根烟，学着堂哥的样子，点燃了烟，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往嘴里送，用力一吸。

呛人的烟味立刻让我咳嗽了起来，连泪水都咳出来了，也没有缓过来。

和烟味一起涌现的，还有记忆里的臭味，那些在三大爷身上蠕动的蛆。

一阵恶心，我却又狠狠地吸了第二口。

堂哥说的对。

以前的事情，村里的事情，不能让我挣到钱。

这些场面上的东西，才能让我挣钱。

要是我对自己都不够狠，怎么能做到人上人？

看着我的样子，浩俊哥一脸欣慰地点了点头：“不错！你以后多抽一点，慢慢就习惯了！”

浩俊哥原本阴郁的心情似乎好转了。

他拍了拍我：“早点休息！”

带着一身烟味，浩俊哥走进了卧室。

嫂子已经在休息了。

我其实本来应该把今天发生的事情，告诉浩俊哥的。

但嫂子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就不要让浩俊哥担心了，让我什么都别说。

手里的烟不知不觉地烧到了手指，烫的我立马甩掉了它。

谁知道烟头落在沙发上，等我火速捡起来，它已经在沙发上面，留下了一个洞。

我就像是以前做了坏事一样，内心不安，充满了愧疚感。

我该怎么道歉呢？

我不知道，嫂子明天会怎么看我呢？

这么一想，我更加睡不着睡了。

在烟味的笼罩之下，沙发上的我翻来覆去。

咚！咚！咚……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吓了我一跳。

开门一看，居然是阿芬。

我并不想见到她，可偏偏她缠人的很，摇了摇手里的酒瓶：“出来喝酒啊！我请你吃夜宵！”

“声音小一点！”

我担心她吵到嫂子，急忙瞪她。

但这个女人，一旦发现我担心的事情，就像是抓到了我的软肋，立刻得意洋洋地说：“你不出来我就大喊啊！喊得邻里街坊都听到！”

真是服了这个女人！

我反正也睡不着，想想算了，安抚她一下，陪她出去走走吧。

就这样，我和阿芬晃荡在了夜里的港城街上。

巴士已经停运了，只剩下夜班的固定路线，偶尔飞驰而过。

街上的人还很多，周围的灯光也还是那么热闹，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会有热情的老板招呼：“进来坐坐啊！”

“你找我到底干嘛？”

我不想再忍耐阿芬的沉默。

她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着酒。

喝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小姑娘家家的，这个点喝这么多酒是干什么？

“别喝了。”

我从她手里抢下来酒瓶子。

阿芬还想抢回去。

这女人疯了吧？

她以为自己多大的力气，能从我手里抢东西？

“有话就说，别发疯！”我一把推开了阿芬，这大街上的，拉拉扯扯多难看。

阿芬愣了一下，总算是冷静了一些。

她两眼通红地盯着我问：“你关心珍珍姐，对吧？我都看出来了！”

“她是我嫂子，我当然关心她！”

我的音量高了一些，阿芬反而有些得意，就像是她打赢了什么仗似的。

“你只是关心？”

阿芬在挑衅。

我懒得理她。

酒瓶子塞回她手里，我转身就走。

“阿胜哥，你别走！”

她扑了过来。

我的灵活度可比她好多了。

我立刻闪开，这个女人有病吧，乱叫什么啊？

“你站住！”

阿芬见到我真的不理她，又急又跳。

“你不停下来，我就冲过去，让车撞死！”

我们站在马路边，她还真的能让车撞死。

我停下来了。

毕竟，我不想做杀人凶手。

“你要干嘛，说！”

但我和她还是保持了很远的距离。

“你就不想知道麻子说了什么啊？”

阿芬拨弄了一下她粉色的头发。

我转身，离开。

不带一丝犹豫！

麻子算个屁？

我关心他干嘛？

“跟绑架珍珍姐有关！”

只是一句话，阿芬就成功让我停下了脚步。

我的确在意我嫂子。

这个女人真是不要脸！

太差劲了！

居然用这种事情来威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