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钱，没办法了么？”

三人以最快速度回到城主府内，此刻钱昌浑身重伤的瘫坐在椅子上。

他的伤势已经完全不能用惨烈形容了，胸口处一个人头大小的血洞，前后透亮。

肝脏，肾脏，心脏的位置都是如此，似乎是被人用拳头生生打穿了一般。

他现在还能活着说话，完全就是靠着魔气在硬挺。

腰间的双刀是他的魔兵，此刻一股股魔气不断自双刀中涌出，注入到钱昌的身体内。

这一旦停下，钱昌便会立马死去。

“我自己的状态，我明白。”

钱昌摇了摇头，很显然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钱叔，和我回京城，会有办法的。”

齐麟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当机立断就要出发。

可却再次被钱昌拦了下来，他的时间不多了，别说回京城，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把话说完。

“这都是我们的宿命，现在轮到我了而已。”

钱昌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而后对着宋轩开口道：“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说。”

很快，房间中只剩下宋轩和钱昌二人。

宋轩不明白，这个金沙城城主为何临死之前，要和自己单独聊聊。

“别担心，一个将死之人的直觉罢了。”

“我自第一眼见到你便有一种特殊的感觉，现在我的命数快到了，这种感觉越来越强。”

“就当我死前赌一把，我的直觉很准，就算赌输了也没什么损失。”

宋轩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钱昌此话何意。

“帮我照顾一下齐麟那小子，他太刚正了，过刚易折。”

“还有这金沙城，可以的话也帮我照看一下，这是我一辈子的心血，作为回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说完，钱昌晃晃悠悠的起身，双手紧紧握着背后魔气逸散的双刀。

“老周，我的时间不多了，金沙城以后就交给你了。”

“齐公子，水患已经解决了，叛军也已经解决了，可以回京复命了。”

二人没多说什么，目光死死盯着钱昌，他们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毕竟那是绝大多数猎魔人都会选择去做的事情。

当然，只有宋轩不知道，他不明白，钱昌都伤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去做什么。

“魔兵是猎魔人的第二次生命，同样猎魔人也是魔兵的第二次生命。”

“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猎魔人使用魔兵的力量抗衡魔物，保护自己的代价就是被魔气侵蚀。”

“某种意义上来说，魔兵就是被压制了魔性的魔物。”

“当猎魔人完全被魔兵的魔气侵蚀，便会化作人形魔兵，也就是一种拥有思想，拥有感情，拥有宿主生前记忆的魔物。”

“我们称这种魔物为魔人，准确来说魔人还活着，只是拥有了魔物的特性，杀人便会变强。”

“无论多么理智，心智多么坚硬的人，都无法压制魔物最原始的杀戮欲望，哪怕面对的是至亲之人。”

齐麟看着钱昌渐渐远去的背影，向宋轩这个新人解释道。

“所以，钱城主是在放逐自己？”

宋轩听懂了，并且根据自己的理解做出了一个不是很恰当的比喻。

“也算是一种放逐吧。”

齐麟没有过多解释什么，带着宋轩默默跟了上去。

有些事情他解释不明白，语言苍白无力，不如让宋轩亲眼看看。

周信没跟来，今天之后他就要自己挑起整个金沙城了，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没时间为老哥们的离开悲伤。

又或许是成为猎魔人后生离死别见的太多了，已经“无感”了。

二人远远的跟着钱昌，只见他缓缓走入洪水之中。

而后魔气毫无保留的释放而出，这一刻宋轩已经猜到要发生什么了。

要在自己人性还能压制魔性的时间里，解决洪水之中遗留的隐患。

没错，那棺材暂时被宋轩解决了，可洪水中的溺尸还在，被魔气感染，没人去处理始终是一个天大的隐患。

可想要处理数百万的溺尸谈何容易。

钱昌出手了，双刀举过头顶，裹挟着无匹的魔气力劈而下。

刀风划开水面，在水底留下了一道长达数万里的刀痕。

这道刀痕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吸力，瞬间将洪水中所有的溺尸都吸到了刀痕之上。

又是一刀劈下，这一次，钱昌眼中的人性近乎消散殆尽，而在人性光辉残留的最后一刻。

他猛然抬起一把刀，朝着另一把上劈砍而去。

如此之多的溺尸，不知道要多少猎魔人花费多少时间才能解决。

而现在只需要他一个将死之人，稳赚不赔。

这双刀是陪伴了他一辈子，最信任，最亲密的战友。

可现在是时候说再见了，他不允许自己的战友，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思想成为自己最痛恨的敌人。

“叮”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魔气以钱昌为中心轰然爆炸开来。

他不想为后世留下祸端，拼尽全力毁了自己的魔兵，而这一下也彻底引爆了水底的刀痕。

刀风狂舞，将所有溺尸搅成一滩滩碎肉，至于钱昌早已被汹涌的魔气吞噬。

与其说是放逐，倒不如说是榨干自己最后的价值，与其被侵蚀后祸乱苍生，倒不如在人性至上的最后时刻，用自己的生命解决一个天大的麻烦。

等到烟尘消散，钱昌的身体早已在魔气肆虐的中心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双断手握着刀刃已经寸寸崩裂，魔气消散殆尽的刀柄漂浮在水面之上。

魔性终究还未来得及战胜人性。

“这就是，猎魔人的自我放逐。”

齐麟面无表情，这是猎魔人的传承，对于齐麟来说当年这一课是他的亲生母亲给他上的。

宋轩沉默了，钱昌给他的印象很不错，像是一个和蔼可亲的邻家老爷爷。

而今就这么死在他的面前，这么突然，一时之间让他有些接受不了。

“没时间伤感了，快些组织救援吧。”

齐麟转过身，手中乌金铁扇一挥，汹涌的洪水疯狂倒灌回金河之中。

水中的魔气已经非常稀薄甚至可以说忽略不计。

周信也第一时间回到破损的河堤，抡起自己手中铁锤，修补着河堤。

这一次很顺利，很快便修补好了。

没有棺材中魔气的影响，齐麟这边的进展也很快，罡风不断呼啸而出，裹挟着淹没了城镇村庄的洪水回到金河之中。

拥有了魔蛟魂环的百吨王救援速度再次大幅提高，不断将一车车难民送回金沙城中。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是坐在车顶上，而不是车厢内，毕竟其中还有一个大恐怖之物。

随着救下来的人越来越多，其他地区的赈灾皇粮也陆陆续续抵达了金沙城，而宋轩也慢慢明白了钱昌留给自己的大礼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