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修远嘴上说话，手上动作不停，铲子里的土纷纷扬扬洒在老三老四身上，眼瞅他们还拼命往上爬，可刚到坑边又被踹下去。

现场众人一时间愣住，心底没来由冒出一股寒气。

不是，你小子来真的？

“方修远，不，大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老四哪经历过这些，土已经埋到他脚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而大哥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怒吼。

“都愣着干什么，救人！”

哗啦，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一窝蜂冲上去。

有的抢铁锹，有的拽住方修远胳膊，还有几个老爷们跳下去赶紧把老三老四往出拽，就连最开始兴师问罪的曹淑芬也死死抓住方修远胳膊：“你小子疯了，小孩子打架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管了行不行，其实我儿子也有错，别填了。”

李红梅一把抢过铁锹，望着和丈夫有几分相似的儿子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只能赶紧把老三老四护在身后。

曹淑芬带上儿子赶紧跑，顺便抹把额头的冷汗。

我的娘啊，差点出大事。

眼见没有目标，方修远拍拍手看向早就瘫软在地上的弟弟们冷哼：“跪下，给娘磕头。”

“砰砰砰。”

三个响头，声音格外清晰。

“说话，哑巴了？”

“娘，对不起。”

“娘，对不起。”

李红梅红着眼眶点点头。

方修远大手一挥：“各位街坊，这坑暂时留着先别填，我看这两小子以后还涨不涨教训！娘，咱进屋吧，就让他们跪着，娟儿，进屋把咱爹的牌位拿出来摆在他俩跟前，让他们好好反省反省。”

乱世当用重典。

什么狗屁叛逆不听话，说到底就是揍得轻。

至于抑郁症？

不好意思，只有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得这玩意。

夜幕降临。

一家人挤在一条炕上，全都毫无睡意。

四九城六月份的夜晚温度偏低，李红梅起身撩起窗帘一角，看到屋外强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儿子有些心疼，回想起下午大儿子的所作所为心里面着实欣喜宽慰。

一直以来大儿子脑子活，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从没跌过班里前三，就是性子有些太柔，今天就像换个人一样，隐约间能看到他父亲的影子，家里面有个能顶起来的男人，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不少。

最重要的是，老三老四这两混世魔王终于有人能管得住他们。

“石头，五个小时了，要不让他们进来吧，外面凉，别跪出毛病来。”

“行，那听娘的。”方修远起身敲敲窗户喝道：“滚进来。”

门外二人如临大赦赶紧起身，可长时间的跪地让两条腿一时间有些血液不循环，迈步一个踉跄又摔倒，两兄弟互相搀扶艰难进屋吗，刚对上方修远目光就赶紧低头，一言不发。

“老三，老四，怎么不说话？我还是喜欢你们下午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改天等你们伤好，咱兄弟再练练？有本事你们把我也活埋。”

活埋两个字一出，老三老四齐刷刷打个寒颤，那种面临死亡时蔓延全身的恐惧，简直沁入骨髓。

老四声音颤抖道：“哥，对不起，我承认我和三哥下午声音有点大。”

“明后天在家养伤，星期一给我乖乖去上学，再让我发现你们对娘不尊敬，逃学，看老子不打断你们的狗腿，听见没有。”

“听见了。”

“大点声，下午那股子劲呢？”

“听见了！”

李红梅赶紧招呼他们上炕睡觉，却又被方修远一脚踹下去：“咱爹的牌位还在外面呢，眼瞎啊？”

翌日。

大公鸡还没叫，方修远就睁开眼，视线中母亲李红梅已经开始忙活早饭。

“娘，我来做，您多睡会。”

“年纪大就没觉，给你们做好饭我还赶着上班。”李红梅抽空掏出三毛钱递过来：“一会去街上抓点药，你弟那脸都肿的不像样，估计得养好几天。”

“好嘞，交给我吧，这两家伙不抽不成器，正好也能在家安分两天。”

方修远接过钱看似揣进兜，实则收入空间默念“复制”，结果毫无反应，看来这个功能对钞票过敏。

“娘，我想去上班，钢铁厂还有咱家一个工作名额，是我爹用命换来的，不能浪费。”

李红梅手一顿，火爆脾气瞬间上头：“少放屁，给我去上学，我李红梅供得起，别以为我不揍你。”

“娘，我是家里老大，我有责任为家里贡献一份力量，有我帮忙家里面的负担能轻松不少，再说我去办个休学，等咱家有钱我在接着上，我知道您有能力，但总不能为赚钱把身体给弄坏。”

方修远声音从未有过的沉稳。

“娘，我们兄妹五个已经没有爹，不能再没有娘。”

两颗豆大的泪珠划过脸庞，李红梅赶紧冲灶膛添些柴火，瓮声道：“今天这火太大有点熏我眼，你自己看着办吧，我不管，什么时候想上班跟我说，我带你去找邓科长。”

说完连饭都顾不上吃匆匆离开，转到角落没人地方这才蹲下泪流满面，仰天笑道。

“老方，你儿子长大了。”

早饭做好，闻到香味的二妹和五妹从炕上爬起，至于老三老四还没醒，昨天这两小子有点脱力，需要多睡一会。

安顿好两个妹妹，方修远捏把米饭出门，起来洗漱的邻居们纷纷和他打招呼。

昨天那一幕让他们重新认识这位方家大儿子，顺带还把自家孩子也教育一番。

“石头，你家欠我的钱什么时候才能给？。”

不远处的圆脸大婶直截了当发出疑问，身边的男人赶忙将其拉到屋内，冲方修远歉然一笑，旁边一长相憨厚，年纪和自己相仿的少年追上来笑着宽慰：“石头，你别多心，我娘一直都那样，我爹说那钱不着急，什么时候有什么时候给就行。”

少年名叫大虎，跟方修远从小玩到大，关系好的可以穿一条裤子。

“没事，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大家日子都过得不富裕，回去跟你娘说，下个星期一，我保证把钱送过去，另外替我谢谢婶儿，要不是她借钱给我家，说不定我这条小命也保不住。”

“石头，你真没生气？”

“放宽心，咱哥俩之间不说假话，赶紧回去吧，你娘叫你吃饭，我随便转转，在床上躺小半月，骨头都生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