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意就那么站着,隔着公证处冰冷宽敞的大厅,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那个连结婚证都觉得是张废纸、连牵着手拍照都嫌靠近得太近的男人,此刻,正站在意定监护协议办理的窗口前。
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狠狠砸过。
那个连结婚证都觉得是张废纸、是多余束缚的周时砚,那个在民政局拍照都浑身僵硬恨不得离她八丈远的周时砚。
现在,竟然心甘情愿地和苏昭月,来办理意定监护?
她看着他跑前跑后,复印材料,填写表格,一遍遍和工作人员确认细节。
那份她千求万求都得不到的、对关系的认真和负责,他现在毫不吝啬地,甚至是积极主动地,为另一个女人付出。
心口那块地方,像是被钝刀子一下下地割,不见血,却疼得她指尖都在发颤。
他原来不是不懂这些繁琐的程序,不是真的厌恶所有的法律束缚。
他只是不愿意为她苏晚意去做。
终于,材料都齐了,似乎只差最后签字。
苏晚意看见苏昭月忽然伸手,握住了周时砚拿着笔的那只手。
女孩脸上张扬的笑容淡去,换上一种脆弱又低落的神情。
“周时砚,你真的要签这个吗?”苏昭月仰着头,眼圈微微发红,“这相当于把命都交到对方手里了。”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上了哽咽:“我以为,你只把我当做一场露水情缘,旅途里的一场梦。”
周时砚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苏昭月,那眼神,是苏晚意从未见过的温柔,带着一种近乎沉重的疼惜。
“傻瓜。”他叹息一声,伸手,无比自然地将苏昭月揽进了怀里。
苏昭月的拳头轻轻捶在他的胸口,像是在发泄委屈,然后埋在他怀里,肩膀微微耸动。
“有时候我都在想,你是不是根本不在乎我?我们从未有过更亲密的行为,难道你对我一点欲望都没有吗?”
周时砚任由她动作,手臂收得更紧,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而清晰地传来:
“是因为珍惜,所以不敢碰你。没有这些,我们有更深刻的羁绊。”
“在库拉岗日的雪线上,我们把刻了彼此名字的石头,交给了山神。”
“我们的头发缠在一起,放进了喇嘛的铜钵里,看着他将其倒扣。”
“回程的路上,我们放了风马旗,让风把我们的名字,吹进神山的心脏……”
他每说一句,苏晚意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昭月,这些,”周时砚的声音带着一种郑重的承诺,“在藏地,是比一纸婚书更沉重的誓言。”
“山神会记得,喇嘛会记得,风也会记得。”
“违誓的人,会被神山记住名字,三世都翻不过那座垭口。”
苏晚意听不见了。
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世界都在急速褪色远离。
她看着那相拥的两个人,看着周时砚脸上那种她求而不得的认真与虔诚。
不是他不羁,不是他野性难驯。
只是她苏晚意,不配让他臣服。
她千求万求,连放下身段、近乎乞求才换来的勉强靠近,苏昭月早就轻而易举地拥有,甚至拥有的,是比她想要的婚姻,沉重千百倍的东西。
甚至她说过很多次不喜欢婚前性行为,他都不屑一顾,原来不是他欲望太强,而是根本不珍惜她......
为了苏昭月,这头肆意的孤狼,甘愿低下头,戴上名为誓言的枷锁。
那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心脏像是被生生剜了一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带着血肉模糊的痛楚。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身,怎么走出那间让她窒息的公证处的。
她漫无目的地走,脚后跟早就被磨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可这肉体的疼痛,怎么也比不上心口那万分之一。
直到天色彻底暗沉,华灯初上,她才像一抹游魂似的走到了家。
她抖着手,点开了苏昭月的社交媒体账号。
那是她很久之前就偷偷关注的小号,在苏昭月潇洒宣布放弃苏氏的所有责任,去追寻自由后,这个账号就成了记录她旅途的点滴。
果然,和周时砚一样,账号是私密的。
一股狠意涌上心头,苏晚意几乎没有犹豫,联系了一个相熟的黑客,付了加急的费用。
等待的时间漫长而煎熬。
当破解后的内容终于呈现在眼前时,苏晚意只觉得呼吸都停了。
照片,视频,密密麻麻。
背景是辽阔的藏区蓝天,皑皑的雪山,无垠的旷野。
苏昭月笑得灿烂,周时砚站在她身边,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放松与专注。
他们一起在篝火旁跳舞,他背着她淌过冰河,她在他的机车后座上张开双臂……
每一张,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苏晚意的眼底。
她看到周时砚的一个兄弟在下面评论:
“卧槽,野哥这匹孤狼也是栽了啊!从来没见他对谁这样过!”
苏晚意的手指机械地往下滑动。
直到,一个月前的一条动态。
苏昭月发了一段很长的文字,配图是窗外阴沉的天空。
文字里充满了被父母通知联姻的痛苦和无力,字里行间都在诉说着身为假千金依旧身不由己的悲哀,甚至暗示,是有人容不下她,逼她嫁人。
紧接着,她看到了周时砚的账号,破天荒地,出现了唯一一条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