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晔愣了愣，看着疏离说起那个男人，说起林旋时，那凝重认真的表情，心下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嫉妒和酸意。

他居然会去嫉妒一个疏离憎恨的人，因为被她憎恨的人，至少在她心里有一席之地，至少被她牢牢记在心里这么多年。

“真可惜。”他轻叹一声。

疏离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可惜什么？”

“可惜跟他长得一样的人不是我，否则，就算你离开了这里，也会像记着林旋那样，一直记着我吧。”

疏离看着祁晔有些飘忽不定的眼神，心中了然，不由低头笑了笑。

“你不用跟他长得像，我也会一直记着你的。”

祁晔闻言一愣，迟疑地看了疏离一眼，一时间不确定她说这话的意思。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疏离说着拍了拍他的脑门，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翻身下树。

祁晔摸了摸自己的脑门，跟着下了树：“不在待一会儿？”

“时间不早了，回去休息吧，明日秋考可得好好考。”

疏离说罢率先往前走去，祁晔心绪有些复杂，快步跟了上去。

中院的学子并没有很多，男女加在一起不足百人，当下被分成了四批，每个考场二十余人，各安排了两位先生监考。

疏离不出所料和祁晔、贺淮州一行人安排在一个考场，相隔不远，一抬头便能看到彼此。

直到开考前一刻，还有在一边颤抖一边背书的人，还有人正在偷偷摸摸、贼眉鼠眼地往桌凳底下塞东西，更有甚者则是双掌合十对天祈祷。

唯独疏离一脸松弛，不慌不忙，恨不能埋头补个觉，直到有人轻轻拍着她的肩提示她，她才打折哈欠坐直身体。

她抬头扫过贺淮州和蒋善几人，发现他们正在用手势交流，最后互相比了个“OK”的手势。

正哄闹间，几道人影走进书堂内，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叶青裳，最后跟着的是佩兰，中年的却是个身形高挑、面容俊秀、一身侠气的年轻男子。

待三人走到上座回身看来，疏离心下豁地一惊。

这年轻男子，不正是昨晚的守院人吗？

虽然已经过了一夜，他半边脸上的指印还隐隐可见。

祁晔显然也认出了那人，下意识地朝疏离看来，光是看那残留的指印，便可以想象当时疏离打他用了多大的力，心里又有多深的恨。

疏离有些心虚，下意识低垂着头，努力不被人注意到。

叶青裳指着身边的男子对众人道：“诸位，我介绍一下，这位你们之中很多新来的可能还没有见过，他就是大宗院的大师兄，穆云平。”

大师兄，穆云平！

难怪他身手那么好，剑法那么快！

疏离顿觉心下凉了半截，猛地抬头看去，正好迎上穆云平的目光。

他显然一眼就认出了疏离，抿唇淡淡一笑，冲疏离点了点头，疏离连忙移开目光，一脸无语地看着祁晔。

穆云平见状并没有揭穿她，凑到叶青裳身边与她小声说了些什么，叶青裳意味深长地看了疏离一眼，回了穆云平一句，穆云平嘴角顿时高高扬起。

“云平昨日刚刚回到大宗院，赶巧就碰上了秋考，今日他便是这个考场的监考，诸位可得谨慎着些，千万不要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做不该做的事。”

叶青裳简单交代了几句，便领着佩兰快步离去，路过疏离身边的时候，眼角没由来地浮上一抹深邃的笑意。

随着铃声响起，穆云平和另一位先生将考卷分发到每一位学子手中。

发到疏离的时候，穆云平在她身边稍顿了片刻，轻声道：“你就是疏离？”

“是。”疏离低垂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久闻大名，能让叶师姐头疼的人可不多。”说罢，他将考卷放到疏离面前，“祝你好运。”

说罢缓步走开。

疏离神情豁地一沉，这一声“祝你好运”与记忆中林旋的声音同时在耳边响起，渐渐重合，成了一个人的声音。

她骤然抬头向穆云平看去，眼神微冷。

她为什么要怕呢？她又没真的偷看考题。

难道就因为他和林旋长得像，她就要畏惧他、回避他、顺从他吗？

难道不是应该直面他，像她想了无数次的暴打林旋那样，打败他吗？

想到这里，疏离心情顿时轻松了很多，见穆云平时不时向她看来，她索性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笔杆，一瞬不瞬地盯着穆云平。

起初穆云平并未在意，还会回望她冲她点头，但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不免有些不自在，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眼，还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

疏离见状，心下一阵得意，盯得越发起劲。

突然只听身后传来一道浑厚苍老的男子嗓音：“疏离，你不好好答题，看什么呢？”

疏离回身瞥见那个一同监考的老学究正盯着她，悻悻地撇撇嘴，收回目光。

书堂内陷入短暂的平静。

然而待到时间过了一半，那些人终于坐不住了，开始互相交头接耳，又或是从凳子下面翻出事先藏着的字条偷看起来。

下一刻，一颗石子凌空飞来，打中那人捏着字条的手，字条掉在地上。

穆云平冲书堂外招招手，立刻有人进来将作弊的人拉走。

一同被拉走的还有那几个小声交流的人。

没多会儿，就被拉走了将近四成的人。

剩下的人又短暂地安静了片刻。

疏离无心答题，伏在书案上四处张望，正好瞥见贺淮州正在给其他几人打手势，因为他没有出声，手势打得也还算隐蔽，贺淮州和那个老学究一时间都没有发现。

疏离认真看了看，他比划的是：第三题，何解？

几人都是一脸茫然，不知是没看懂还是没看到，唯独蒋善一脸兴奋地给贺淮州比划了几个手势。

我不会。

贺淮州的脸色顿时黑了下去。

疏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众人闻声纷纷向疏离看来，穆云平一脸好奇，老学究则是皱着眉沉着脸，快步走到疏离身边。

“疏离，你自己不想好好答题，也别影响别人，再让我抓住一次，你就别考了！”

疏离一脸讨好地连连点头，而后趁着老学究走开的时候，悄悄给贺淮州和蒋善几人打了个手势。

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