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亲会?
沈玉蔻被她这话惊的,连哭都忘了。
孟晚词其实也是一时情急,才脱口而出,如今也蓦地住了口。
相亲对于故人,到底还是激进了些。
怕三娘误会,她连忙解释:“我也是……”
“我知道晚晚,是想对我好。”
“我于宋高岑,或许也只是因着看着他,想到了过去。”
沈玉蔻也渐渐冷静了下来,用帕子轻轻擦拭着眼角,温声说着:“当年闹饥荒,我娘生了五个孩子,大哥是最大的,我是长姐,余下几个都是妹妹。”
“那会儿家中还算富裕,有些余粮。”
“可到底孩子多,光是坐吃山空,很快就要活不下去。”
说到这,她眼中流露出难忍的痛苦:“大哥就开始挑食……什么也不吃,一天只用半个苞米馍馍,泡在清水里吃。”
“那哪够呢,短短半月,他已经只剩皮贴在骨头上,还笑着安慰我们说,他在练武,练武之人要辟谷,就是要不吃东西。”
“为了不叫大哥和妹妹们,爹娘过不下去,我想将自己卖了,好歹缓些粮食米面留给他们”
“是你爹路过,将我买下,没让我从此落入风尘中。”
“可当我拿着肉包子回到家,大哥已经油尽灯枯,我将包子递到他嘴边,他像是突然好了,大口吃着,可最后一口包子还在嘴里时,他就……”
“就去了……”
沈玉蔻再度泪如雨下,哽咽的说不出来话。
孟晚词或许明白了,为何三娘会在,宋高岑吃的多,吃的香时,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送去诸多饭食。
她是在宋高岑的身上,弥补当年对大哥的遗憾。
“那更要办相亲会了,想必三娘的大哥,也该是希望你能风风光光出嫁的。”
这话就这么说定。
沈玉蔻没拦住,孟晚词当天就开始风风火火的放出消息,要为孟府三娘觅佳婿。
全京城的男人都惊呆了。
就连好些高门大户的老太君,都纷纷遣了丫鬟来打听风声,想着能不能为自己还没成亲的儿子,谋个姻缘。
毕竟……
孟府犯了造反的罪,最大的惩处就只是将孟经纶送到边南做苦役。
从古到今,这可是第一个,造反了还能活着的。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更别说,孟府的二娘成了临安侯的续弦,谁能将三娘娶了,那岂不是还能同临安侯搭上关系!
几天下来,孟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而沈玉蔻,把自己关在屋里,直到第三天清早,她焕然一新出了屋,做了一桌丰盛又美味的早餐。
“我想通了,就凭我这手艺,谁吃谁不香?”
“这就挑着,满京城的儿郎,总有更合眼缘的!”
沈玉蔻眉眼间不见半分愁绪,扬唇笑着,瞧着比往日还精神呢。
孟晚词这会儿倒是没空说话了。
光顾着大快朵颐,待吃了个八分饱,才终于开口:“三娘这么想就对了,你同四娘都是风韵犹存的年龄,何苦与拘在这后宅?”
“一个会不会少了些,要不多找两个?”
她笑着打趣,沈玉蔻羞红了脸,佯怒瞪了她一眼,却是反手又夹了个蟹黄饺到孟晚词的碗中:“吃还堵不住你的嘴巴?”
一旁的卢青鸢连连摆手:“可别拉上我。”
“狗男人有什么好的,我一个人行走江湖,才叫恣意!”
“你们是不知道,扬州不仅青楼的姑娘们漂亮迷人,那些小倌才是……各种模样任你选,只有你没见过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卢青鸢平日里就是个洒脱的性子,说起话来一直嘴上没个把门的。
此话一出,好悬没给孟晚词惊的噎着。
她忙的喝了几口羊奶,才将胸口堵着的东西顺下去。
哪不知,卢青鸢再度语出惊人:
“晚晚,等三娘嫁了,我带你到扬州去快活!”
“孟四娘,杨将军近日也老同孤说,京城太无趣,想调到外省放松放松。”
“孤看着,倒不如一同送你们去,一路上也有个伴。”
几乎只是下一瞬,赵孤城沉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卢青鸢一听到杨天广的名字,当即兴致全无。
孟晚词瞪圆了眼睛,扭头看去。
他已经站在了门口。
目光灼灼盯着她,竟还将她盯的有些心虚!
不对!
她虚什么?
孟晚词理直气壮的看了回去。
赵孤城的心都碎了一地,看向卢青鸢的眼神愈发不善。
孟府三个小娘,就这个最让他看不顺眼。
居然要带着他的晚晚,学坏!
只不过,瞧着晚晚这样子,莫非,她喜欢的是那种风情万种的俏小倌?
赵孤城紧抿着唇,垂眸看着今日穿着的一身玄黑长袍。
好像是有些老成了……
恍然大悟!
难怪他说,最近不见晚晚来找他了,原来是他的问题!
他若有所思的模样,落在孟晚词眼中,却只觉得他神色幽幽的看着她,压力顿时上来了。
孟晚词轻轻嗓子:“太子殿下怎么来了?”
听她说话,赵孤城这才收回思绪。
他扬扬手,身后跟着的侍卫走上前来,依旧是一人手里端着一匣银子。
“淮南水患,父皇叫我去赈灾。”
赵孤城说着,轻笑道:“怕孟小姐钱不够用,再送一些来。”
“多请些侍卫,免得不相干的人靠近。”
说这话时,孟晚词似乎闻到了些许酸溜溜的味道。
“水患……可严重?”
她并未多想,只是眉头轻皱着:“水患过后多有旱灾,一定要注意防范疫病。”
言语中含着忧色。
赵孤城点点头,此番淮南水患持续了小半月,已经有部分地区发生疫疾,还有些地方零零散散冒了起义军出头。
若非如此,父皇怎会派他亲去赈灾。
时间紧迫,仪仗车队已经在门口等着。
孟晚词亲自送着赵孤城出去,二人并肩走着,没人说话。
直到走到门口。
她想了想,还是认真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轻声道:“若有问题,可以传信给我,疫病方面,我还是能帮得上忙的。”
“太子殿下,此去保重,只有自己平安,才能护住淮南百姓。”
少女声音清亮,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紧紧盯在他的脸上。
赵孤城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起,很快又不动声色的放开。
他转过身,朝她颔首:“孟小姐所嘱,我记着了。”
“外面太阳大,孟小姐快回去吧。”
车队缓缓起步,仪仗浩大,百姓们都夹道观看,送太子殿下出城。
孟晚词混在其中,直到看不到赵孤城的那架马车,才扭头回去。
次日一早,媒婆敲响了孟府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