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无相天魔

“我究竟，是为何走到这一步？”

一片空寂中，幼年的宁雨昔蜷缩着身子，不住问着自己。

遥想当年，离家时她什么也不懂，只见父母欣喜无比，便跟着师尊踏上武道。

此后百年苦修不辍，无亲、无故。

莫说同门弟子，哪怕是视她如己出的师尊，也始终好似有一层隔阂。

随着实力愈发强大，她就越觉得孤独。

师尊和门中长老都说，她资质超凡，将来有望问鼎帝境。

可她却忍不住思考，真的成就帝境，达到武道之巅，自己又该做什么？

惩恶扬善？

睥睨天下？

总觉得过于虚妄，也激不起她多少向往。

渐渐的，她越来越怀疑自我，生活百年的宗门，也仿佛成了牢笼，令她焦躁难安。

本来，这种种念头只藏在她心底。

可被这尊者秘境中的幻象勾起，便一发不可收拾。

极度的消沉中，宁雨昔想着就这般结束，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前辈！？”

忽然，她好像听见了林渊的呼唤。

抬头看去，前方的空寂中，依稀有道人影向她伸手。

宁雨昔正茫然，就听林渊呵斥道：“人生于世间，便该活出个自在！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何需他人指摘安排？”

“若你想就此沉沦，那也随你，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可……”

“百年苦修，还未做过任何一件自己想做的事，就这般归于虚无，你真的甘心吗？”

宁雨昔仰着头，脸上露出几分挣扎之色。

她喃喃道：“可我没想做的事……”

“当真没有？”林渊毫不留情打断。

宁雨昔张了张嘴，不由想起自己一路行来所见所闻。

碰到娇艳的鲜花，她会想去呵护，碰到有趣的人，会想与之结识。

还有上次在山洞中，林渊给她做的烤肉……本该早已没有口腹之欲的她，却非常想再尝尝。

“我——想活着。”宁雨昔兀自呢喃，眼前空寂的世界，也再度有了光彩。

不一会儿，林渊模糊的面孔逐渐清晰。

“前辈，你醒了？”

望着松了口气的林渊，宁雨昔微笑道：“谢谢，若非你，恐怕此时我已经……”

“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离开吧，前面不晓得还有什么磨难呢。”林渊摆了摆手，回首望向那铁门之际，神情变得格外坚毅。

宁雨昔有些失神。

林渊明明只有武者修为，心境却远超于她。

自己真是枉活这百年时光。

此时再看林渊的背影，莫名觉得格外高大，甚至让她有些憧憬。

“走吧。”

宁雨昔发呆中，林渊牵起了她的手。

她稍微惊了一下，却没有挣开。

就这般走到那铁门前，倒是再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两人对视一眼，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待林渊抓住门上的圆环，用力一拉，其后真容入出。

这是一片诺大的广场，地板上刻画着熟悉的纹路，和秘境入口处的平台极为相似。

待他们踏上广场，林渊忽有所觉。

一扭头，只见身后已空空如也。

铁门消失不见，只剩一片阴云密布的虚空。

这时他才发现，这平台原来是漂浮在半空。

下方是漆黑的深渊，仿佛在酝酿着什么恐怖的东西……

“那是什么？”

忽然，林渊注意到远处有一块漂浮的巨石。

宁雨昔闻言看去，思索中，神情越发惊讶，乃至——惊恐。

“前辈？”林渊不解。

这石头有什么奇特的，竟能让宁雨昔露出这般表情？

彼时巨石似乎正往他们这边飘来，林渊也终于看清，石头上插着一根圆柱。

那圆柱材质像是铁器，其上锈迹斑斑，依稀可见符文。

“快走！”

不等林渊再细看，宁雨昔忽然拉住他的手，转身便要逃离。

可这平台飘在当空，是可谓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两人跑到中央，便不得不停下。

林渊奇怪道：“前辈，那铁杵是什么？”

宁雨昔咬了咬唇，沉声道：“那是最顶级的铸器师所打造，用来镇压某种恐怖存在的法器。”

“恐怖存在？”林渊不明就里。

尊者墓中，为何会有这种东西？

不解中，那好似随机漂浮的巨石装载平台上，发出一声闷响。

斜插在上面的铁杵，也因这一撞摇摇欲坠，表面甚至产生裂纹。

宁雨昔面色苍白道：“法器已濒临破碎，那东西要出来了！”

林渊上前一步，护在她身前，笑道：“你且退后，我来会会它！”

“不可，此物的可怕，远超你想象！”

“呵，那我更要见识见识了。”林渊召出墨牙，一副全然不当回事的模样。

而说话间，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铁杵好像被什么东西一点点顶出。

铛！

铁杵彻底倒下，一片漆黑的雾气，从其扦插处缓缓飘起。

这就是那恐怖存在？

明明只是一团雾气，且没有任何威压，甚至连灵气的波动都感受不到。

林渊皱眉望向宁雨昔，见后者神情严峻，这才又正视起来。

彼时，那好似马上就要随风飘散的漆黑雾气，终于有了变化。

它化作一道黑风，猛地向两人射来。

宁雨昔大惊，“小心！别被它碰到！”

林渊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将宁雨昔撞开。

那黑风也从他身上一穿而过。

奇怪的是，林渊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糟了！”宁雨昔脸色惨白，惊恐地看着那团盘旋在不远处的黑烟。

只见它一点点聚拢凝实，转眼间汇聚成一团，连形态都发生了改变。

原本像是抓不住的气体，此刻却又似水如胶，浮在空中不断扭动，时大时小……

片刻后，林渊陡然瞪眼，看着那逐渐稳定的东西，满脸不可思议。

只见其赫然化作人形，漆黑的表面也慢慢有了色彩。

定睛一看，面目、身形，不正是自己么！

乃至连墨牙、储物戒，都一应俱全。

若非这东西表皮显得黯淡无光，表情也格外死板，林渊都要以为是在照镜子了。

“这到底是什么怪物？”林渊惊讶道。

宁雨昔退了半步，喃喃道：“它是——无相天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