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算卦遇黄仙
柳家屯住着一位算命先生,叫柳林。别看柳林年纪轻轻,不仅算命算得好,对道法也是颇有研究。在方圆百里也是小有名气。
他的本事是父亲柳大壮传授给他的。去年柳县太爷老来得子,请柳大壮去给儿子算命,在回家的路上失足掉进河里淹死了。
这天柳林去给县城一富商算命,富商也是盛情款待,临走还送了两坛好酒。由于柳林担着酒,所以速度慢了很多,月已高,距家还有十来里地。
柳林甚感乏累,于是便在路边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在路的对面是条河,这条河正是淹死父亲柳大壮的河。柳林望着静静的河面,想起来父亲生前的点点滴滴……
想得正出神,忽然有一只黄大仙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吓的柳林一个激灵,差点摔倒。只见这只黄大仙在河边饮了两口水,转头望着柳林身边的酒坛,久久不肯离去。
柳林明白这是想讨酒喝,他指了指酒坛,用手比划着饮酒的状,只见那黄大仙又是磕头,又是作揖甚是可爱!
柳林从怀中取出两只酒杯,斟满酒放在了石头上道:
“在下赶路忘却了忘却了时间,略感乏累,在此稍息片刻,打扰了大仙清修,还望见谅。特此奉上浊酒一杯,以表歉意。”
只见黄大仙摇摇尾巴,晃了晃脑袋便幻化成了一俊朗青年,由于柳林对道法也颇有研究,对比也并不惊讶。
只见那青年向柳林拱手道:“贤侄莫要客气,我也是受人之托,在此等候公子。”说着就在柳林对面坐了下来。
“不知大仙为何唤在下‘贤侄?’又是受何人之托?”
柳林奇怪的问道。
青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道:
“令尊与本仙乃是八拜之交,且令尊有恩于我,在此等等候公子就是受令尊之托。令尊是被人推下河害死的。我本想为恩公报仇,怎奈为了保护令尊的魂魄不受其他恶灵的侵害,不能远离令尊魂魄栖身之地,还望公子能为恩公报仇雪恨,也好让他早日投胎!”
原来柳大壮生前为人和善,遇到穷人找他算命,他都是分文不取。这黄大仙多年前,因为一时贪杯,中了猎人的圈套。被柳大壮花高价买来从放生了。从那以后他们经常在一起推杯问盏,一来二去,便结拜为了兄弟。
那日柳大壮为县太爷公子算完命,县太爷高兴给了不少赏钱。在经过这条河时,遇到了本村的赌徒王大疤。
这王大疤嗜赌如命,把家境败光不说,还欠了一屁股赌债。他那脸上的大疤痕就是债主留下的……
今天又输了个精光,垂头丧气的正往家赶,抬头看见了柳大壮。他知道柳大壮心善,以前也没少帮他。他就想向柳大壮借些银两作为赌资來翻本。
柳大壮超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再堵了,做点正当营生,将来讨个媳妇好好过日子。
王大疤装可怜道:“啥都听柳叔的,只是我现在连下锅的米都没钱买。”
大壮见他有心改过自新,便说:“我借你些银两当做本钱,做个小买卖吧,日后赚了钱再还也不迟。”
王大疤开心的不得了:“那先谢谢叔了。”大壮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个手绢来,准备拿些碎银子给他。
王大疤望着手绢眼睛都直了!长这么大还从见过这么多钱,足足够自己堵上一个月的啦。便心生歹念,一把抢过手绢,紧跟一脚把大壮就揣进了河里……
淹死的人要想投胎,要不找个替死鬼,要不就要等害死他的人死了以后,把魂魄引进河里。这柳大壮心善,不忍害无辜之人。于是便委托黄大仙,让儿子替自己报仇。
柳林听完后,气不打一出来,直想把王大疤碎尸万段!想着便欲去找王大疤算账,黄大仙微微一笑道:
“贤侄莫急,你把他杀了,岂不也要摊上官司,县太爷还算清廉,你去县衙告他便是。”
天色见亮,柳林告别黄大仙直奔县衙……
王大疤被处决了以后,柳林做了场法事,把他的魂魄引到了河里。柳大壮也投胎去了!黄大仙也是隔三差五的来找柳林讨酒吃。
12.躲鬼差
张家场有个财主,名叫张守仁,尽管家财万贯,却总是想尽办法捞取不义之财,人送外号“张不仁”。
这天夜里,张守仁正睡得香,忽然听到有人敲门。
他穿衣起身,来到院子里,生气地喊道:
“谁呀?大半夜地敲啥敲!”
话音刚落,一阵阴风吹过,院门竟开了,张守仁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抬头一看,只见两个身影站在门外:一个又瘦又高,脸白得像窗户纸;另一个又黑又矮,手里还拿着条铁链子。
这不是黑白无常嘛!
张守仁吓得两腿一软,跪倒在地,连磕三个响头,说:
“小民不知是二位爷驾到,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白无常开口说:“你也莫怕,我们是来跟你打听个人的。”
原来,他们是奉阎王之命,到张家场来索一个叫“张不仁”的命的,可他们在村里转了两个时辰,也没找到张不仁,所以来问问。
张守仁听完,吓得浑身发抖,他的外号就是“张不仁”,难道黑白无常是来索他的命的?
他强装镇定,赔着笑脸说:
“二位爷一定是弄错了,我打小在村里长大,我们村并没有叫张不仁的。”
黑无常不耐烦地说:“阎王爷交代下来的差事,怎么会错?他说张不仁为富不仁,就住在张家场最阔气的房子里。我看,这里就是!你是不是张不仁呀?”
张守仁哆嗦着说:“小民名叫张守仁,不是张不仁。我只是借住在这里。二位爷不如回去问问清楚吧。”
白无常和黑无常嘀咕了一下,转身走了。
张守仁连滚带爬地回到屋里,摇醒了老婆,说:
“快走!”他老婆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被他拉着出了门。
就在张守仁家这栋十分阔气的房子隔壁,
还有一间老屋,虽年久失修,但尚可住人。
进了老屋,张守仁心里才踏实了些,跟老婆把刚才的事讲了。俩人都不敢回家了,打算暂时住在老屋里。
第二天夜里,张守仁又被敲门声惊醒了。他心惊胆战地去开了门,果然又是黑白无常站在门外。
看到是他,黑白无常也吃了一惊,白无常问:
“怎么又是你呀?”张守仁忙说:“这才是我家。”
白无常说,他们回去请阎王爷查过了,没有勾错,那个该死的人就是张家场的张不仁。
可他们在村里转了好久,还是没找到,这才又来打听。张守仁还是咬紧牙关说:
“二位爷,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我真没听说过张不仁这个人。”
白无常也犯了难:“不可能啊,张家场的张不仁,咱们听得清清楚楚,这到底是咋回事呀?”
黑无常也急得上火:“再找不到这个人,黑白无常的颜面何在呀!”
白无常转了转眼珠,说:“有了。咱再回去问问阎王爷,这张不仁的老婆叫什么,再来找,就错不了了!”
说完,两个人又一阵风似的走了。
张守仁两腿一软,跌坐在地。要是黑白无常问清了他老婆的名字,那就锁定是他了,再也别想跑了。
这时,他老婆也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个劲地问他现在该怎么办。
张守仁盯着老婆半天,突然一拍脑门:“有了!”
说着,他回屋简单收拾了点东西,拉起老婆就往外走。
老婆问他去哪里,张守仁小声地跟老婆说起了自己的主意:
黑白无常一再说是要找张家场的张不仁,那夫妇二人现在就离开张家场,去别的地方,这样黑白无常就找不到他们了。
老婆迟疑地问:“黑白无常会那么傻吗?”
张守仁说:“他们两回都问到我了,却不知道我就是张不仁,一看就不聪明。听我的吧,没错!”
于是,两人一路向北,走了一天一夜,总算离开了张家场的地界,来到了邻乡,见天色已晚,便寻了个破庙住下来。
但两人心里还是不踏实,怕黑白无常会追来,心惊胆战地坐着,不敢睡觉。
生生等了一宿,直到天亮,黑白无常也没来,张守仁心花怒放,兴奋地跳起来说:
“看看,我的主意好吧?还黑白无常呢,我看该叫他们黑白双傻!”
接下来,两人寻到附近的村子,在村中租下一个闲置的小屋,隐姓埋名地过起了日子。
不知不觉,两个月过去了。
这天,张守仁去赶集,忽然听到有人喊他:“守仁叔——”
他扭头一看,竟是堂侄大宝。大宝追上他,惊讶地问:
“守仁叔,你和婶咋忽然就走了?我们还以为出啥事了呢!”
张守仁不想多说,摆摆手说:“这事儿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哎,你咋到这儿来了?”
大宝说村里的二黑死了,二黑就住在这附近,他是来送信的。
张守仁心中一惊,忙问:“二黑?他才四十多岁,身子骨一向很棒,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大宝说:“这事儿说来也蹊跷。据二黑的老婆说,那天夜里,她睡得香,二黑啥时候出的门都不知道,等到天亮,就见二黑死在了院门前,估计是半夜出去小解时不当心摔了一跤,脑袋磕到了石头上。”
张守仁转着眼珠想了想,赶紧跑回家,高兴地对老婆说:“咱可以回去啦!”
老婆担心地问:“黑白无常不会再找咱麻烦啦?”
张守仁得意地说:“那两个糊涂虫,寻不到我,把二黑索走交差了!”
老婆惊讶极了:“这也行?”
张守仁摆摆手说:“阴曹地府里冤死的人多了去了,阎王爷可曾管过?人收来了,也就不计较了。”
夫妇俩也过够了这种清苦日子,赶紧收拾了一下,雇了輛车,回到了张家场。
到了家,张守仁打开屋门,却见屋角被人挖了几个大坑,他藏在墙里的几箱银子,全被挖走了。
张守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直到这时,他才明白,这是中了贼人的调虎离山之计呀!
那黑白无常分明是贼人假扮的,目的就是把他们夫妇吓跑。张守仁捶打着自己的脑袋,呼天抢地地哭喊着……
13.鬼老太上身
横丘庄里有个叫马大嘴的年轻人,小时候来个走村看相的先生,说马家这小小子面窄嘴大,将来是要“吃八方”的。
可惜嘴角横纹低垂,恐犯口舌官非,是福是祸都在这一张嘴上了,让他爹娘多加训导管教。
可马家爹娘一听就不乐意了,“吃八方”是好事啊,将来儿子能成大器哩,可要说犯事惹祸,这么小的孩子能看出啥来?
打幡相面的先生到谁家说上几句,少说也有水喝有饭吃,偏偏赶上这马家吝啬,嗔着先生“胡说”,竟把他赶了出去。
可马家儿子就此被村里人叫成了“马大嘴”……
马大嘴长到二十来岁,半分本事没有,人又愚钝懒散,自小爹娘节俭过了头,马大嘴养成了个“馋”的毛病,闻到谁家屋里飘出香味就走不动路,找着借口也要去蹭口吃食,村里人都烦他,笑话他说果然是个嘴大吃八方的主!
这年快过年的时候,马大嘴打听到邻村五婶子家娶媳妇,两家人祖上不知哪一代连着姻亲,七拐八绕的算是个亲戚,五婶子没来他家报喜,马大嘴的爹娘不好意思去,可马大嘴好几天前就馋的睡不着觉,到了那天早早爬起来,弄了块红纸包了五块钱,直奔邻村五婶子家而去。
这附近的习俗是正月不办婚事,因此嫁娶都赶到了年前,一是图个吉利,而来年根底下,家家户户的人都齐全,办事的主家要脸面,那席面酒菜都是最好的,
大盆盛肉大碗装酒,从早上开席开到天黑夜里,管够,收的礼金都不多,为的就是热闹有面子,可像马大嘴这样包了五块钱的还真没有!
马大嘴敞开两片嘴皮子,吃得满嘴流油,吃完一席还不走,磨磨蹭蹭的等着下一席,到了天将黑的时候,肚皮都鼓了起来,酒也喝得发蒙,摇摇晃晃站起来要去“放水”给肚子腾腾地方,五婶子家的亲侄子早看他来气,拦着他说茅厕里有女眷,带他去个别家方便。
马大嘴跟着那人七绕八绕走了半天,一晃眼那人竟然不见了。马大嘴迷迷糊糊的看前边屋连着屋,人影幢幢,只是看不清模样,他伸手一扶,摸到了实物上,原来是棵大树。
再一看是到了一户黄泥屋前,屋前并排三棵大树,黄澄澄的粗树皮,都有两人合抱粗细,那树下屋前围着一群人,都蹲着用手往嘴里塞东西吃,旁边一个黑衣服老太太气得哇哇直叫,可没人理睬她,仍是吃个不停!
马大嘴听那些人吧唧吧唧嚼得香,他急啊,干脆也不找茅厕了,在树后一扯裤带就开始尿,说也奇怪,他尿一下树就矮细一圈,还没等尿完呢,那三棵大树忽的不见了影,像是钻到了地底下,马大嘴一手扯着裤腰一手揉眼睛。
可不得了,眼前没有房子也没有树,倒是连绵一大片的坟包包,他脚底下是三根被尿冲倒了的黄线香,还有几堆馍馍夹生饭菜,上边沾着些黄纸灰,也都被尿浇了!
马大嘴吓得一机灵,他这是误入了谁家的坟头毁了供品哩!他扭头想跑,刚转过身子,就见身后黑压压站了一群的人,都冲他龇牙咧嘴,尤其是那个黑衣服老太太,气得眼睛红通通,两只枯干手爪长出长长的尖指甲,奔着马大嘴面门上抓过来……
那晚马大嘴摸黑回了自己家,刚进院子门就喊饿,他爹娘早睡下了,早睡省电。
可听马大嘴在灶房里拨盆拿碗的不消停,只能一边骂一边爬起来,骂马大嘴是饿死鬼投胎,去吃席面还能吃不饱?钱都白花了!
马大嘴可不管他爹娘怎么打骂他,只瞪着发红的眼珠子嚷嚷饿,他家灶房里连菜汤菜叶也没有,马大嘴推开他爹娘,一手拎起菜刀直奔院子里的鸡笼子,他爹娘反应过来时,三四只老母鸡都被抹了脖子,满院子扑腾!
马大嘴他娘心疼的嘞,扑上去要拍打马大嘴,幸好他爹觉得不对劲,马大嘴拎着血淋淋的菜刀,要多吓人就有多吓人,赶紧拦住了他媳妇,试探着问:
儿呀,你认得我不?
马大嘴嘿嘿一笑,说认得,你是我爹,她是我娘,爹啊娘啊,我饿,你们不让我吃饱,我今晚就得死啦!
庄户人家多得是妖精鬼怪上身的故事,马大嘴他爹见儿子眼睛发红,眼圈却黑漆漆的,再看他鞋上还沾着没烧干净的黄纸钱,知道他儿子怕是撞客了,用了一招“缓兵之计”,说好好好,让你娘给你炖上,一 定吃饱!
这边马大嘴拎着菜刀蹲在角落里等他娘做饭菜,那边他爹一溜烟的往邻村跑,邻村有个老神婆,专能看这种邪病……
老神婆进到马家已经是一两个时辰以后了,马大嘴把一大锅的鸡肉吃得汤水不剩,啃着骨头正催他娘再去杀鸡,一边还用手抓着冒气的米饭往嘴里塞。
神婆子哎呦一声,扯开马大嘴的衣服一瞧,肚皮鼓得像是小山包,上边血管像是一条条小青蛇,马大嘴眼睛已经翻了白,还扯着脖子往下噎,再吃就要出人命啦!
老神婆摆上架势,可咋问“马大嘴”他都不回答,边吃还边发出叽叽咕咕的笑声,老神婆看马大嘴边吃边舔牙花子,一拍大腿,说原来是石老太太你呀!
这石老太太也是邻村的,正是老神婆家邻居,前两三年过了世,她活着的时候吃东西就吧唧嘴,还用上下嘴唇蹭牙花子,舔得一点油星都不剩下,万八千人里就她这么一个吃饭的,所以一看就认出来了!
这石老太太的抠门更是出名,一分钱一粒米都是好的,弄得老头子早早过了世,她儿子和儿媳妇不省自己光省老娘的,石老太太得了病也不给治,搁在家里等死。
一个月吃不进东西,竟是活活饿死的。不知怎么竟上了马大嘴的身,这后生咋得罪了她,快要被撑死啦!
“马大嘴”见老神婆道出她名字,也不再装马家儿子了,边嚼着骨头边恨恨地骂道:
可不就是我!这混账小子跑到我坟头撒尿不说,还浇了我的香火断了我的供食!老婆子我三年整啊,挨饿受冻,还要被那些野鬼欺负。好不容易我哥哥来看看我,送点钱粮,没被野鬼抢光,都被这混账小崽子冲撞没了,我不治他治谁!
您瞧这事儿巧的,原来石老太太抠门,自来没有给先人上供烧纸的习惯,她儿子儿媳有样学样,薄板棺材埋进土,再也没到老娘坟上去过,说人死如灯灭,哪有鬼?白花那钱干啥!
好歹今年是石老太太的娘家哥哥身体病弱,想起这个先走了一步的妹妹,老远跑来给上了香供了点浆水,老头子年纪也大了,不等香烧完就回去了,哪知道就被这个马大嘴给“冲”了!
那香烛起的是沟通阴阳的作用,香火一灭,满地纸钱捡不起来,供品吃食也吸不到烟火气,石老太太难得的一次饱食机会,就这么被尿浇没了,能不气吗!
既知道了前因后果,老神婆好歹把石老太太劝离了马大嘴的身体,乡里乡亲的总不能弄出人命作孽吧,马家少不了赔上些道歉的纸钱浆水,这事才算是了结。
您要问那石老太太忍饥挨冻,咋不问自家儿孙要呢?这也是她自己种下的苦果,她儿子不敬先人,不畏鬼神,心里既没有这个老娘,也不去坟上转转,石老太太就算有心托梦也找不着路哩!估计托了梦也是白托……
至于马大嘴遭了这一场罪,倒改了他嘴馋的毛病!那石老太太借他身体一顿大吃,吃坏了肠胃,再见到荤腥就恶心,也不再去别人家里蹭吃蹭喝了。
这也是他活该吧,要不是贪吃惹人烦,也不能被骗到坟地里去撞了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