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恩若被那笑晃了神，暗叹兄长容色。

她不解他为何投身锦衣卫？

自古以来，锦衣卫选拔不都要魁梧猛士？

虽然他身形修长，却温文儒雅，半点不凶悍，给人的第一印象绝非那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

宋恩若又开始发散思维乱想了。

宋景和拭净刀尖，收刀入鞘：“我让人送你回去。”

“二哥不回去吗？”

宋景和朝外走：“尚有公务，今夜不归，替我禀报父母，让他们不用担心。”

宋恩若点头：“那我与绵绵结伴回去，也好有个照应。”

他脚步微顿，指腹摩挲刀柄，未回头，语气淡淡：“妹妹为何如此信她？”

“她真心待我，我为何不信？二哥莫不是对她成见太深？还是有什么误会？从前你便不喜我与她往来，可我……喜欢同她一处。”宋恩若小声辩解。

宋景和轻笑：“大约是我多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他离去后，宋恩若立即跑向苏绵。

段少恒无官一身轻，自荐护送。

宋恩若面上不显，心里早已乐开花。

段少恒先送苏绵回苏府，再送宋恩若回宋家。

苏绵暗道，郎情妾意，此时不溜更待何时？她可不想当电灯泡。

回府尚未坐稳，苏绵就被提去继续跪祠堂。

夜色已深，仍不得安生。

父亲在祠堂训了她半个时辰，见她毫无悔意，怒而挥袖，临走吩咐仆妇：“谁敢给软垫，立刻逐出府。”

“今夜谁也不许给她求情。”

苏绵料定母亲被支开，不会来救场，此刻顶嘴只会更惨，遂闭口不言。

碧荷急得团团转：“五姑娘，您就低个头吧，也免得受苦。”

苏绵不语。

“那买卖真就这么要紧？您是苏家五小姐，金尊玉贵，将来肯定是做高门主母的，为何偏要往商贾堆里扎。”碧荷想不通，觉得姑娘从两年前开始，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等祠堂门一关，苏绵起身，不再跪：“碧荷，你去门外守着。”

既无人监视，跪给谁看？

生意人讲究变通，受罚亦如此，她可不会傻跪一个通宵。

碧荷瞪大眼，看她把蒲团拼成软榻，隐约猜到意图。

苏绵当着祖宗牌位躺下，枕着蒲团合眼：“一个时辰后叫醒我，你再回院子里，换别人过来守着。”

碧荷欲言又止，到底没再开口，掩门退下。

时辰一到，碧荷轻步进来，轻轻拍了拍苏绵：“姑娘，时辰到了。”

苏绵把蒲团归位，心里反复琢磨，任务、失败、抹杀。

事关性命，宁可信其有。

命比面子重，犹豫许久，她吩咐：“拿笔墨纸砚，别惊动人。”

“是。”碧荷利落备好，研好墨，“姑娘要写什么？”

“你先下去吧。”她不愿人旁观。

碧荷会意，悄然退下。

门扉轻阖。

苏绵提笔，在纸上写下几字……

宋景和连夜审完金满楼逮回的匪徒，踏出诏狱时便收到一封信。

封面空白，无落款。

林羽说是个乞儿送来的，乞儿亦不知托信者是谁。

北镇抚司常收匿名信，或附罪证，或告密，并不稀奇。

宋景和拆封，抽出信笺。

淡香氤氲的纸上，只一句话：我心悦你。

信笺寥寥数字，意思直白，显然并非揭发投书。

宋景和神色如常：“这封信何时送到你手中的？”

林羽以为跟所查之案有关，忙回：“属下接信便赶来呈给指挥使，门口那乞儿尚扣着，大人随时可提审。”

锦衣卫行事向来讲究留有后手，见有蹊跷，自不会随便放人。

碎金般的晨曦越过高檐，映得飞鱼服纹样似活物，近看却透着幽微的诡艳。

宋景和折好信笺，指尖留香，淡声道：“不必。料那乞儿也不敢耍弄锦衣卫，或许当真是受人托付，把他放了吧。”

林羽点头：“好的。”

宋景和将信递到他眼前，温声问：“你可闻得出有何不同？”

虽不解其意，林羽仍俯首嗅去，鼻尖闻到一股幽淡馨香：“回大人，纸面带香。”

宋景和眼尾微敛，徐徐道：“此香清雅，料想价亦不廉，寻常百姓也用不起。你去将城中所有脂粉铺都查一遍，看哪家铺子在售此香。”

“是。”

“阿切！”

苏绵昨夜在祠堂过了一夜，现在不停地打喷嚏，怕是真着凉了。

苏二爷上衙门点卯前顺道过来，本想瞧她服软没有，见她跪得东倒西歪，实在不像一个大家闺秀的样子，怒火又蹿，正欲呵斥，却见她身子一晃倒下。

碧荷当即扑过去，嗓门震天：“快来人！五姑娘昏倒了！”

苏二爷被丫鬟撞得趔趄，本欲发怒，可见苏绵晕倒在眼前，他一句训斥噎在喉里，怎么也吐不出来。

毕竟是自己骨肉，再恼她抛头露面行商，也做不到冷眼旁观。

碧荷将苏绵抱在怀里，苏二爷便没看见，苏绵微掀眼帘，朝碧荷打暗号。

碧荷心领神会，哭得更大声，直道姑娘命苦。

仆妇很快蜂拥而入，把苏绵抬回院子。

其母李氏听闻后，怒气冲冲杀过来，哭天抢地，口口声声指责苏二爷宠妾灭妻，苛待嫡女。

“你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女俩啊！”

苏二爷招架不住，被李氏挠出几道血痕，黑着脸喝道：“够了！你好歹是家中主母，休得胡闹！”

李氏这才愤愤不平地收势，进屋看女儿去了。

此事惊动了苏老夫人，连忙派人过来询问，被苏二爷按下。

“小事而已，赶紧回去伺候老夫人。”

苏绵暗笑，装晕时险些破功，等人散去后才敢弯唇偷笑。

这个时机她拿捏得非常准，昨日父亲怒气最盛，若当即晕倒必被怀疑，现在看她跪了一夜，父亲的火气估计消得也差不多了。

但她高兴不过片刻，脑中便响起“任务失败”的系统提示音，说明她昨日并非幻听，是真的有个奇葩系统存在。

而且，她还必须当着宋景和那个煞神的面告白？

苏绵顿时笑不出来了。

若真的当面同宋景和说喜欢……往后如何收场？

宋景和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可再难收场，也比被彻底抹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