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医院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白晓薇终于睁开了眼睛。

顾临渊正要按铃叫医生,却被她猛地抓住手腕。女人苍白的脸上写满焦灼:“陆昭阳呢?他怎么样了?获救了吗?”

手腕被她攥得生疼,心口更像压着巨石般喘不过气。顾临渊沉默地看着她,直到白晓薇挣扎着要下床。

“他没事,伤势比你轻,在普通病房。”

话音未落,他已看见她绷带下渗出的鲜血正迅速晕开,刺目的红让他心头一颤。

白晓薇这才稍稍平静,像是突然想起他的存在,不自然地解释道:“陆昭阳那天从家里离开后想去写生,我不放心才跟去的。没想到会遇到山体滑坡。”她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我一直只把她当弟弟。”

“我知道。”

顾临渊语气平静无波,好像白晓薇说的事情和他无关。

白晓薇眉头微微皱起,她本来做好了顾临渊会和她大吵大闹的准备,可眼前的男人却好像变了一个人,顺从地让她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医护人员急促的呼喊:“23床陆昭阳肾脏突发大出血,立即抢救!”

白晓薇脸色骤变,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陆昭阳!陆昭阳你怎么了?”她全然失了往日的威严,莽撞的扑向病床。

医生急忙拦住她:“白舰长请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抢救!”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白晓薇暴怒如困兽,“要是救不活他,我要你们全都负责!”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位白舰长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得连声保证。

顾临渊远远看着,唇边泛起讽刺的弧度。原来他所有的原则与纪律,在在意的人面前都可以化作权柄的利刃。

抢救中途,医生匆匆走出手术室:“白舰长,血暂时止住了,但陆同志的肾脏已经完全坏死,若是想康复怕是需要换肾了。”

白晓薇身形一晃,很快稳住:“那就移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他!”

当天,全军区都进行了配型检查,包括白晓薇。

结果出来,唯有他匹配成功。

“临渊,这是组织考验你的时刻。”白晓薇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甚至不曾询问他的意愿。

“我不会捐的。”顾临渊咬紧牙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绝不会捐给旁人。”

白晓薇的目光冷到极致,却什么也没说。

次日,顾临渊去给父亲扫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他想好好和父亲告个别。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他愣在原地——父亲的坟墓被掘得一片狼藉,四周还有士兵看守。

他上前理论,却被驱赶:“这片墓地即将被征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可被围起来的明明只有他父亲的墓。顾临渊再明白不过,这是白晓薇的手笔。

他浑身血液倒涌,发疯般冲向白晓薇办公室。

“白晓薇!那是我父亲啊!你怎么能让他死后不得安宁?”他声嘶力竭,几乎哭晕过去。

白晓薇气定神闲地品着茶,仿佛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临渊,我说过,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要么捐肾,要么平坟,你自己选。”

万箭穿心般的剧痛让他几乎痉挛。

他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和这个女人结婚。

当躺在手术台上时,顾临渊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