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这时,马大和哈哈大笑着走到了后台,他一进来,就见那刘季宗突然双膝跪地,双手捧起那布包,颤声道:“马……不,刘……刘大人,我们的戏终于可以成功上演了。”看着刘季宗战战兢兢地跪在马大和面前,江大顺大惊:这刘季宗是个大官,他竟然给马大和下跪,莫非这马大和是更大的官?
这时的马大和,已经换了一副面孔,只见他威严地吩咐手下,要他们端来一杯酒,然后递给江大顺,笑着说道:“江大哥,辛苦你了,这酒,请—定喝下。”江大顺端起杯,刚要张嘴喝,只见刚才上刀梯取布包的那只猴伶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狠狠地撞了江大顺一下,江大顺手中的酒杯就摔在了地上。
奇怪的是,那洒在地上的酒突然腾起了一股蓝烟,并发出“哧哧”的声响。江大顺吓得冷汗都下来了,这酒,可是剧毒的啊。他指着马大和,用发抖的声音问道:“马……马大哥,你…一你干吗要杀我?”
那马大和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你吧,因为你已经帮我训练好了猴伶,所以,你的使命也就完成了。其实,我才是真正的刘季宗,自小玩杂耍出身,现在,我终于找到能帮我完成大业的猴伶。谢谢你了,江兄,让我送你上路吧!”说完,就向手下做了一个砍头的手势。
江大顺大叫起来:“刘大人,你要想完成大业,就万万不能杀我!”
刘季宗一愣,冷笑了一声:“好吧,看在你帮我大忙的分上,在你临死之前,你也不妨多说几句。”
江大顺指了指自己的那两只猴伶,镇静地说道:“因为这两只猴伶,没有我的命令,它们只能是猴子!”说完,他打了一个唿哨,那两只猴伶果然迅捷地跃上房顶,不见了。
刘季宗见那两只猴子不见了,心知不好,为了能顺利完成他的大业,他就换了副嘴脸,笑嘻嘻地对江大顺说道:“江兄,刚才我是跟你开玩笑的。来来来,我们坐下来,好好喝几杯。换酒来!”
江大顺知道,现在自己是跑不掉的,为了能暂时保住性命,他只好坐了下来,陪刘季宗喝酒。
一个月后,刘季宗带着江大顺来到了京城。他们这次来,是给云朝的大才子顾千阳献艺拜寿的。其实,刘季宗不过是大宦官刘全水手下的一个爪牙,上月,顾千阳竟敢上奏折要求皇帝问罪刘全水,这事让刘全水大为光火,发誓要除之而后快。
恰巧这个月的十五日,是顾千阳的生日。顾千阳才高八斗,却有个怪癖,喜欢看杂技表演,而且越是惊险的戏,他越喜欢。皇帝已经说了,在顾千阳生日那天,一定要演几场好杂技为他贺寿。刘全水见有机可乘,就派出了刘季宗,要他下去找几个能“上刀山、下火海”的艺人来。所以,刘季宗就来到了自己的家乡,素有“杂技之乡”的金川县城,最后找到了江大顺,准备在顾千阳生日那天,来个“狸猫换太子”,把挂在横木上的那包红花,换成一件足以定顾千阳谋反死罪的龙袍!
顾千阳的生日终于到了!这一天,顾府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皇帝带着刘全水等一大批朝廷要员给顾千阳祝寿来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江大顺的猴伶要上台表演了。顾府的正堂前,也有一个大大的戏台,那个刘季宗早就吩咐手下布置好了杂技表演的场景。同样的变脸术,同样的上刀山下火海,逗得皇帝一伙是哈哈-大笑,只有那个白脸的刘全水坐在一边,冷眼相看。他知道,等会就有顾千阳的好看了。
果然,只见一只俊俏的猴伶跃过那一团烈焰,然后双手悬空,取下了一个大红布包,接着,它就迅捷地下了刀梯子,来到了戏台中,在江大顺的示意下,猴子开始打开布包。
只见布包的一角,已经露出了黄色的绸缎,刘全水盯着那个布包,暗喜:嘿嘿,顾千阳啊顾千阳,你怎么也没想到,我已经派高手将横档上的布包调了包——红花变成了龙袍!现在,我看你还敢不敢上奏折弹劾我?
正想着,那只猴伶已经完全打开了那个布包,大家都睁大眼睛瞧着,果然,那个布包打开后,里面露出了块黄色的绸布。这时,刘季宗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布包抓过去,疯狂地叫着:“顾千阳,你怎么会有这龙袍?”可等他打开那块绸布后,惊呆了,他想不到,自己亲自命人调包的布包,里面装的竟然不是龙袍,而是顾千阳亲手书写的一副对联:“皇恩浩荡,天日昭融。”
刘全水狠狠瞪了刘季宗一眼,这时的刘季宗,早已经吓尿了裤子,他想不到,自己昨晚亲自派的一等一高手办的事,今天咋就变了样?
可事情还没完。这边皇帝见那两只猴伶扮的美女俊俏无比,竟看上了,招手要两个大美人过去。刘季宗叫苦不迭:“完了,完了,皇上要是看穿了大美女原来是大活猴,这可是欺君之罪!’’他刚想开溜,那边刘全水已经吩咐高手堵住了刘季宗,然后,自己就带着手下先告辞回去了。
那两只猴伶不慌不忙地来到皇帝的面前,然后轻轻褪去身上的服装,现身皇帝面前的,竟然不是两只猴子,而是一对娇小玲珑的真美人。
看到这,坐在顾千阳一边的右都御史杨一清笑了笑,只有他知道活猴变美女的玄机。
当顾千阳得罪了刘全水后,他就知道,刘全水是不会放过顾千阳的。为了保护大云朝的大才子,他派出了自己的一个贴身护卫,化名江大顺,带着大云朝的侏儒奇捕姐妹花——上官玫瑰和上官牡丹一路跟踪刘季宗。当化名江大顺的护卫得知刘季宗要找会演杂技的人时,他就让上官姐妹化装成猴伶,表演绝技,吸引刘季宗的注意,从而利用侏儒姐妹花的绝世轻功,化解了一道道险情,终于救了顾千阳。而顾千阳此后也为配合杨一清抓拿大宦官刘全水,立下了汗马功劳。
22.牛头的复仇
从前,有个叫王小川的杀牛专业户,靠着杀牛发家致富,但为人贼得很。
一日,王小川在屋外的柳树下坐着乘凉,看见一个老农牵着一头大水牛,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
那头水牛长得十分健壮,王小川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中暗道:好一头肥牛呀,要是由我王某来宰割,可以发一笔小财呢!
王小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就起身朝老农迎上去,热情地邀请老农吃午饭。老农坚决推辞道:
“不,不,我与你素不相识,怎可平白无故地打扰你?”
王小川却爽朗地笑道:
“老伯,话不是这么说。您大热天跑了那么远的路,到我家吃顿便饭,休息一下,有何不可啊?就算老伯您不累,您老人家的这头牛也该喝点水、喂点草料了。俗话说四海之内皆兄弟,这儿的远近街坊,谁不知道我王小川最是好客?”
老农推辞不得,只得将牛系在树荫下,跟着王小川进了屋。王小川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还配了好酒。
二人边谈边喝,不知不觉间,老农已有几分醉意,王小川又服侍着他上床午睡。
不一会儿,老农就发出了阵阵鼾声。
王小川呢,他悄悄来到柳树下,用四枚大铁钉钉住了牛蹄,可怜那头水牛便直挺挺地站在那儿,既不能移步,也无法卧伏。
王小川等了一会儿,就进屋摇醒老农道:“老伯,时候不早了,您可以回去了,不然到家时可就天黑了。”老农连忙爬起来,再三向王小川作揖感谢,便出去牵牛。
哪知那头牛只是嘶鸣流泪,一步也不肯挪。老农来了火,举起鞭子就抽。
水牛呜呜狂呼,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老农焦躁万分,却束手无策,好不狼狈。
王小川上前假意察看一番,便大惊小怪地说:
“不好,这牛病了,一定是急于赶路而中了暑。请个牛医来看看吧,花不了几个钱。”说着,便叫一个牧童去唤牛医。
一会儿工夫,牛医就来了,王小川对着牛医直挤眼,牛医早已明白了他的用意,装模作样地诊视一番后就说:
“这牛得了急病,怕是活不了啦!”
农夫不由得放声大哭道:
“这么好的一头牛,我是万不得已才将它牵进城中,打算卖些钱还债的啊!如今完了,全完了!”
王小川一边说着安慰话,一边却悄悄地拉了拉牛医的衣袖。
牛医会意,就问王小川:
“如果把这头牛卖给你,怎么样?”王小川笑道:“我买这头快死的牛有什么用?”
牛医道:“哎呀,你是做這一行当的。怎能说这外行话呢?你赶快将牛杀了,肉可以卖,即使牛皮、牛角也值不少钱,怎能说没有用呢?”
王小川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说:“好吧,我与这位老伯也算有缘,我就依了阁下的劝告,并烦请阁下划定个价格吧。”
牛医便与老农商议。最后,因为价格定得很低,王小川当场兑现,老农无可奈何,捧着银子痛哭而去。
当天晚上,王小川就磨刀霍霍,剁下牛头,用绳子挂在树丫杈上,接着,他吩咐两个儿子速速处理牛身,自己则悄悄地给牛医送去不少酬金。
第二天晌午,王小川一觉醒来,两个儿子已经将牛肉卸成一块块,内脏等也分成一堆堆了。
午饭后,王小川坐在大树下乘凉,一边眉飞色舞地向邻居们夸耀道:
“嘿嘿,我如果没点手段,如何能发家?这么一头壮牛,原本轮不到我占便宜,现在还不是让我赚了个够?”
接着,王小川又大侃自己平生的种种快活之事,无非是如何手段高明、如何巧取豪夺罢了。再说那位老农,回家后又卖房子又卖地,再凑上卖牛的银子,才还清了债务。
就在他哀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时,真是苍天有眼。
第二年,家中一头本来已经骨瘦如柴的老母牛,竟然来了精神,又渐渐地健壮起来,后来又与公牛交配,并产下一头牛犊。小牛犊也争气,被养得膘肥体壮。
在老农的调教下,一天能耕五十亩地。邻居们都很羡慕,纷纷来租此牛,于是一年下来,小牛犊替老农挣了不少银子。有钱就好办事,老农盖新房、买田地,日子过得好了起来。
俗话说天有不测风云,忽然有一天,平时一贯温驯的小牛犊竟发了狂,怎么也不听使唤。
老农只得将它的右前蹄与右后蹄各绑在一根地桩上,然后请来了那个牛医。
谁知正在诊视时,小牛犊狂性大发,一头撞倒牛医,挣脱了右前蹄的绳索,就想往外冲。
眼看它的右后蹄也快挣脱,老农怕它再伤人,急忙操起一把刀,对着牛脖子猛力一刺,小牛犊跌倒在地,发出呜呜的哀叫。
再看牛医,像是被撞断了肋骨,疼得龇牙咧嘴。他一边呻吟,一边断断续续地说:“报应……报应啊……”
老农听着,觉得奇怪,便在送牛医去治疗的路上一再询问,牛医就忍着疼,说起了当年的事──
就是那一天,王小川一边在大树下乘凉,一边眉飞色舞地向邻居们夸耀自己的种种手段时,忽然觉得脖子后面有点痒,他顺手拾起地上的宰牛刀,用刀口轻刮皮肤来搔痒。
忽然一阵大风吹过,树枝摇动,挂牛头的绳子断了,牛头猛然掉下来,正砸在刀背上。
宰牛刀何等锋利,只听“吧嗒”一声,王小川的头颅像个脆葫芦一样,骨碌碌地滚到地上,颈口喷出的鲜血溅了邻居一身。
众人又惊又怕,都说是那牛头显灵,向王小川追命来了。
听了牛医的话,老农也傻了,只是眼里直淌泪。
牛医苦着脸又说道:“今天到了你家,我见那小牛犊的肚皮上几条青筋凸起,隐隐约约像是个‘川’字,更是头皮发麻,手脚发软,才被它当场撞倒。
不然的话,我当了一辈子的牛医,怎会栽在一头小牛犊手里?唉,这也是我助纣为虐的报应啊!”
23.黄皮子百年修成人
话说有个黄皮子,它是个住在书院佛龛里的精怪,修行了几世,潜移默化竟也有几分书香气,学会了说人话,走人路。
黄皮子最大的愿望就是修行成人,进入人世道,脱离畜生道的轮回。它从小就听有阅历的修行的人说,必须在修行五百年后,穿上刚死的人穿过的衣服,然后再有活人对你说“你是人”,那么就会化为人形,修成正果。
眼看五百年修行大业行将功成,它决定要依照行家的话去做,第一步就是要去偷死人的衣服。但是刚死去的人往往会有家人通宵守夜,没有时机下手,所以它想了个方法,偷那些还没死但看着快要死的老年人的衣服,这样它的成功率就会大一些。
这一晚,它趁着月黑风高,翻墙进入张老头儿的家中,翻箱倒柜地找寿衣,不料这张老头儿精神头好,大晚上的没睡着,油灯“啪”的一声点亮了,黄皮子吓了一跳,正准备窜逃,不料张老头儿喊住它,说:“大晚上的你找什么呢,幺儿?”
“幺儿?”本来,这张老头儿眼神欠好,耳朵也欠好使,把黄皮子误认作他的小儿子了。
黄皮子将计就计,也就站住脚,回过头,学着张老头儿小儿子的腔调说道:“是这样的,爹,我大哥家孩子跑丢了,让我来找找,看看有没有来您这。”
张老头儿独居,也没什么街坊,黄皮子知道他耳背,所以成心说得很大声,好骗过他,然后抽身。
“哦,我没见来过什么山公呀,我也不养山公啊!”张老头儿仍是没听清楚,认为幺儿来找山公呢。
黄皮子大声纠正道:“不是山公,是孩子,哇哇叫的孩子。”“哦,抱着娃娃的山公啊,我一天没出门,也没看见。”张老头儿回答道。
“算了,爹,您早点睡吧,不找了,也许这山公明日就回去了。”黄皮子是较真不过张老头儿了,人一上了年岁,就犯痴,耳朵欠好使还胡答对。黄皮子也认栽了,是山公还是孩子,不管是啥,抽身就好。
黄皮子失望地走出去,边走边想,寿衣是偷不到了,怎样办呢?十里八乡,有望归西的也就这张老头儿了,所以只能送终了这张老头儿,才能把这寿衣得到手。所以黄皮子下了个决心,每天都去张老头儿家照顾他。它想,我这么真心实意,等张老头儿两腿一蹬升了天,这寿衣必定能留给我一套。
话说回来,张老头儿的小儿子看黄皮子三天两头往老爹家里跑,想必是老爹不行了,连黄皮子都在打他家祖宅的主意,他心一急,想出一个法子。
这天,他藏在老爹房门后边,等着黄皮子一来,然后一竹杠敲在黄皮子头上,口里骂骂咧咧:“让你耍心眼,打死你个黄皮子,想占我的房子,没门。”
黄皮子被打得头破血流,边挡边说:“幺儿,你听我解说。”
“听什么听。”这小幺儿哪肯停手,无法,黄皮子只好再次落荒而逃。
唉,专心向善的黄皮子,本认为会功德圆满,瓜熟蒂落。但是,这修行成人的大业,哪有那么简单。黄皮子很失落,这些人口口声声寻求乐善好施。
也是机缘巧合,天公开眼,这张老头儿不出三天竟一命呜呼了。处于绝望之际的黄皮子又重燃斗志,它重拾决心,发誓一定要得到寿衣,修行成人。暗偷不行,明要更不行,看来得投其所好了。
张老头儿的小儿子贪财,尽人皆知。黄皮子豁出去了,把藏在书院梁上的粮食取下两袋来,准备跟这小幺儿做个买卖,用两袋粮食换张老头儿的寿衣。
黄皮子这几世,除了勤奋修行外,逢农忙,没事还去地里捡麦穗,所以书院的房梁上藏了不少粮食,这是这些年它攒下的家底。等找到张老头儿的小儿子,还没开口,这小子看到黄皮子手里的粮食,两眼放光,也忘了跟这黄皮子的恩怨,横竖老爹的房子到手了,又有人上门送粮,管他是不是仇人呢,贪财图实惠才是要紧事。
黄皮子开口道:“幺儿,我想跟你做笔买卖……”还没等黄皮子说完,这小幺儿就把粮食夺过去,如获至宝般说道:“说吧,说吧,什么都好说。”
“我想用这两袋粮食换你爹的寿衣。”黄皮子百依百顺地说道,生怕这小幺儿的暴脾气上来,再拿竹杠敲它。
张老头儿的小儿子见钱眼开,哪会发怒,眼珠子一转,竟跟黄皮子讨价还价起来,最后以五袋粮食成交,这是黄皮子全部家底呀!
死人的衣服有了,但还得有活人对它说“你是人”,才算是成功。收藏了多年的积蓄换成了衣服,再托张老头儿小儿子办这事恐怕难了,所以还得另想方法。
村北的王老汉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找他必定有用,所以黄皮子穿上张老头儿的寿衣急匆匆地去了村北。王老汉正挥着鞭子赶着牛,一沟一沟地耕地。
黄皮子跑过去,说:“王大叔,我帮你耕地吧。”说着,牵过牛拉过肩在前面跑,王老汉没有理它,仍在后边赶着牛。
犁到日已三竿,黄皮子累得满头大汗,上气不接下气,它停下,说:“大叔,歇息一下吧,歇息一下吧,我去给你弄点水喝。”说着放下拉牛的绳子,跑到河滨打来一罐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