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未晓，段府高墙内的露水仍在檐角悬着，像一串串将坠未坠的银珠。

宋景和在第一声鸟鸣里睁眼，薄汗自鬓边滑下，悄无声息地渗入枕畔。

晨曦未透，屋内仍是一片青灰，他却能清晰地感到身体深处那股熟悉的躁动。

双腿间蓬勃不消的状态他已习以为常，可每每发生都仿佛受刑一般，让他难以忍受。

这明明是男子晨起时最正常不过的情况了，可对他来说，却如同暗火在骨缝里缓慢燃烧，若放任不管，便会愈演愈烈，直至焚尽理智。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宋景和很是厌恶，明明只要简单抚弄就可以消解，但他偏偏不愿这样做。

这种事，一旦有了第一次，便会再想第二次、第三次……像是中了毒一般对此上瘾，成为一个被欲望操纵的废物。

不纾解，宋景和也有的是办法解决。

他抬手，从枕下摸出那柄贴身短匕。

刀身甫一离鞘，寒光便映出他腕间纵横的旧疤，那些蜿蜒的、凸起的痕迹，仿佛岁月用钝刀一笔一笔刻下的符咒，提醒他每一次失控的代价。

小小刀伤对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这点代价还是值得的。

刀尖对准新肉，他呼吸平稳，动作利落而精准，轻轻一划，血珠滚落，殷红衬着苍白肌理，像雪夜里骤然绽放的寒梅。

疼痛袭来，他却恍若未觉，只以指腹抹去血线，任那一点灼痛将欲念一寸寸逼退。

血珠落在素帕上，晕开成小小的圆，他垂眸凝视，唇角勾起极浅的弧度，仿佛在与体内那头看不见的兽无声对峙。

窗外，五彩鸟仍在啄窗，声声如更漏。

宋景和更衣时，里衣褪至肘弯，露出更多旧疤，有的已淡成银白，有的仍泛着暗红，层层叠叠，如同他不愿示人的旧年地图。

指尖摩挲过最新的一道，他低低呢喃，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再痛，也好过失控。”

苏绵一觉睡到日头爬得老高，窗棂外的蝉鸣都聒噪了好几轮，她才慢悠悠睁开眼。

这夜没做那些缠人的噩梦，反倒梦见自家铺子的银钱堆成了小山，她正抱着金元宝笑得合不拢嘴，手脚也跟着欢实，猛地一脚蹬出去，锦被 “哗啦” 一声滑到了地上。

外间的碧荷听见响动，还以为是姑娘摔了，手里绣到一半的鸳鸯帕子都来不及放稳，攥着针脚就往里闯。

掀帘一看，床榻上的人睡得红扑扑的脸蛋泛着笑意，地上遭殃的是昨儿刚浆洗晾晒好的藕荷色被褥。

碧荷无奈地摇摇头，捡起被褥往罗汉榻上搭，她家姑娘现在是连睡觉都没个大家小姐的样子了，可她却觉得现在的姑娘比以前有活力多了。

她的指尖刚触到榻沿，院门口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丫鬟们细碎的回话声。

不等碧荷出去查看，一道风风火火的身影已经撩开了里间的垂帘，正是苏绵的母亲李氏。

“夫人，姑娘她……”

李氏匆匆瞥她一眼，便快步走到床前，一把拉起还在梦里数银锭的苏绵，声音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苏明漪！你给我起来！”

 明漪是苏绵的小字，平日里李氏鲜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唤她。

苏绵揉着惺忪睡眼，伸了个懒腰，顺势往李氏怀里蹭了蹭：“阿娘怎么来了？女儿还没睡醒呢。”

李氏捏了捏她的脸颊，力道却不重：“我是你亲娘，来看看自己的闺女还需得挑时辰？瞧瞧这日头都晒到哪儿了，还赖在床上当懒虫。”

这几日李氏心里本就憋着股气。

她的明漪论容貌才学，哪点比不上邱姨娘生的苏月？更何况她还是苏家嫡女，那苏月不过是个妾室生的庶女罢了！

凭什么苏月能定下吏部侍郎家的亲事，她家明漪的婚事却迟迟没着落？

定是邱姨娘那狐媚子又在老爷跟前吹了枕边风，不然以老爷的性子，断不会厚此薄彼。

一想到老爷身为朝廷命官，竟对一个妾室的话言听计从，李氏就气得心口发闷，恨不得立刻将那对母女打包扔出苏府。

但眼下最重要的是给苏绵寻一门好亲事，绝不能让自己的女儿输给苏月。

苏绵懒洋洋靠在李氏怀里，撒娇道：“阿娘，我昨天跟恩若他们出去骑马，好累的，这都不能睡个懒觉吗？”

“虽都是官宦小姐，可宋家门第比咱们家高了不少，人家宋家三姑娘可是不愁婚事的。”

李氏放缓了语气，伸手抚了抚苏绵乌黑顺滑的发丝，转头对侍立在外的丫鬟们扬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进来伺候姑娘洗漱梳妆！”

苏绵何等聪明，一看李氏这架势，就猜到她的来意，却故意装糊涂，顺从地起身任由丫鬟们伺候。

她一边任由碧荷给她挽发，一边心里盘算着怎么应付母亲的长篇大论。

谁知李氏今儿竟没絮叨，反倒让陪嫁来的张嬷嬷取来一个青布封皮的小册子，递到她面前：“你自己瞧瞧，有没有喜欢的？”

苏绵接过册子，指尖触到粗糙的纸页，疑惑地抬头：“阿娘，这是什么？”

李氏看着女儿睡眼惺忪却仍旧白皙美丽的模样，越看越觉得自家闺女俊得拔尖，故意卖关子：“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碧荷也好奇地凑过来看，苏绵捏着册子边缘翻开，只见里面是一页页工笔绘制的男子画像，每张像右下角都用工整小楷写着姓名、年岁、祖上官职、如今差事，密密麻麻列得详尽。

她眨了眨眼，故作天真：“这些画像画得真精致，是阿娘亲手画的？”

李氏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别给我装傻充愣。这些都是我托人打听来的世家公子，个个身家品行都不比吏部侍郎家的小子差。你给我争点气，咱们可不能被那对妾室母女给比下去。”

说着，李氏拿过册子翻到第三页，指着其中一幅画像：“我瞧着这个王砚就不错。”

苏绵好奇地将目光落到画像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