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周冉冉被断腿的剧痛惊醒,比熊犬珍珠叼来纸巾。
珍珠是继女儿死后周冉冉的精神寄托。
它总在她哭时舔她手心,在陆观宴晚归时咬他裤脚,是两人婚姻里最后一点活着的温度。
女儿死亡的真相像把刀,把她最后那点活着的念头都剁碎了。
现在就想着把珍珠托付出去。
可就在她挂链接前,苏雨棠指着自己脚踝上几乎看不见的红痕,尖叫道:“这只狗咬我,好可怕!”
陆观宴盯着摇尾巴的小狗,深沉的眸子里尽显探究。
珍珠叼着玩偶走过来,那是女儿生前最爱的小熊,也是珍珠最爱的玩具。
周冉冉扯他袖子,苍白着脸解释:“珍珠不会咬人!你知道的,它见到生人就摇尾巴——”
陆观宴甩开她的手,只说一句:“这种畜生,留不得。”
保镖扣住周冉冉的肩膀,动弹不得。
兽医举着注射器,珍珠突然挣扎起来,不是怕针,是看见周冉冉在哭。
它最后一次舔了舔主人的手,像以前每次她哭时那样安慰。
针头推进去时,周冉冉哭得撕心裂肺。
苏雨棠却受惊搬躲进陆观宴的怀里,他温柔地捂住她的双眼,嗓音低沉。
“别看,脏。”
每个字都往伤口上撒盐。
保镖松手时,周冉冉抱着渐渐冷掉的珍珠,想起小小的它刚来家里时,陆观宴蹲在地上给它戴项圈,对她说:“以后它就是我们的孩子”。
现在项圈还在,狗却没了。
和她记忆里女儿一样永远离开了她。
她把脸埋进珍珠冰凉的毛里,却被保镖抢过装进垃圾袋。
“连只狗都看不好,难怪留不住孩子。”苏雨棠踢了踢垃圾袋,低声对周冉冉笑道。
她晃着染血的胳膊,“观宴,我得打狂犬疫苗吧?”
看着周冉冉哭肿的眼睛,陆观宴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身体却先一步摸出车钥匙:“现在就去。”
两人亲密互动的画面,如同捅进她心脏里的刀,血淋淋的残忍。
周冉冉伸手,死死抓住他的裤脚:“陆观宴,别走,把珍珠还给我……”
陆观宴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好啊,我把它还给你。”
他声音冷如寒冰,却没由来的让人胆寒。
一张完整的、雪白的狗皮地毯,被随意扔在周冉冉面前的水洼里。
珍珠的脑袋甚至被保留完整,空洞的眼睛望着她。
周冉冉被人摁着跪在上面。
保镖拎着一桶高浓度生理盐水,泼在她腿上。
“啊!”
盐水的灼烧感,让周冉冉疼得几乎昏厥,她不停地掐自己,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条腿,会永远提醒她。
陆观宴选了苏雨棠,两次。
苏雨棠假惺惺的:“陆总,这样不好吧,她可是你太太,还刚断了一条腿……”
“你就是太善良了。”陆观宴捏捏她的脸,温柔得像在碰易碎品。
他看向周冉冉时眼神却冷得骇人:“你不是喜欢装可怜吗?那就在这里跪到天亮。”
陆观宴抬手示意保镖盯着周冉冉,任由苏雨棠牵着他的手走进车里。
“只要你向棠棠认错,以后你们和平相处,我就找人治好你的腿。”
周冉冉撑开沉重的眼皮,看着眼前这个从前把她捧在手心的男人。
她眼睛通红地吼:“让我给害死我女儿的人认错?做梦!”
“那就跪着,好好反省。”陆观宴神情冷淡。
结婚八年,他从未在她面前冷过脸。
唯有这一次,是为了他口中善良的小姑娘。
周冉冉喉咙里发出呜咽,像哭又像笑。
她笑自己太蠢,笑自己爱上这么一个狠心的男人。
鲜血从断肢不断渗出,皮肉翻卷,所过之处都是刺目的红。
再疼也疼不过她心头的痛,那种喘不上气的窒息感。
迷迷糊糊间,过去的画面浮现在周冉冉脑海。
二十岁的陆观宴举着玫瑰表白,因为她一吻激动得失眠;
二十四岁的陆观宴,女儿出生时他浑身发抖,说再也不要她受生育之苦;
二十八岁的陆观宴,喜欢年轻的身体,不再深爱她了。
想着想着,周冉冉用力挖坑,直到双手鲜血淋漓才把小狗放进去。
女儿和小狗,全都离她而去。
而陆观宴,她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