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再次醒来时,刺鼻的味道钻入鼻腔,她虚弱地躺在医馆的床上,腿被高高吊起,缠满了惨白的纱布。

郎中见她醒来,说道:“夫人,你这条腿如果再被多压几分钟,怕是要截肢了。幸亏抢救及时,这才勉强保住。”

从郎中的话里,她才得知是附近的村民发现了被压在废墟下的她,将她救了出来送到了医馆。

屋门被猛地推开,谢临渊匆匆赶来,带进一阵潮湿的冷风。他戎装湿透,沾满泥泞,发丝凌乱地贴在额前,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他几步走到床前,看到沈南枝苍白如纸的脸和紧闭的双眼,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南枝……你怎么样?有没有事?”

沈南枝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却并未睁开,只是缓缓将头偏向另一边。

谢临渊的手僵在半空,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而疲惫:“昨晚雨势太大,北区情况更危急,瞬间就被淹了,里面有几十户百姓。南枝,我是大将军,我必须以身作则,顾全大局,不能……徇私。”

“徇私……”沈南枝冷笑,她转过头,眼底一片死寂,“谢将军口中的‘私’,到底是谁的‘私’?你不能为我徇私,却能为宋映月徇私,抛下被埋在废墟里、生死未卜的发妻,第一时间赶去救她。你的大局里,从来就只有她一个人的安危吧。”

谢临渊脸色微变,眉头紧锁:“南枝,你就不能体谅我吗?我身上可是担着整个边疆的责任,再说,你现在不是没事吗?”

没事?

她若不是命大,此刻就不是躺在医帐,而是在义庄了。

她的心像被一只大手攥住,痛得喘不过气。

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谢临渊,我们和离吧。”

就在这时,一名小郎中急匆匆跑来,脸上带着慌乱:“谢将军,不好了!宋小姐怕银针,刚才针灸时晕过去了,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您快去看看吧!”

谢临渊闻言,神色顿时焦急起来。

他回过神来:“南枝,你刚才说什么?我先去看看映月,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他顾不得沈南枝,起身往外跑去。

沈南枝此刻只觉得自己是最大的笑话,自己的丈夫却因为别的女人惊慌失措!

屋里安静下来,门外郎中们的议论声却清晰地传了进来。

“看见没?谢将军对那位宋小姐真是没话说,亲自守着,连水都是试了温度才喂。”

“是啊,长得漂亮就是不一样,听说还是天下第一医馆相中过的人呢,跟我们这些人自然不同。”

“嘘,小点声,里面那位才是正牌夫人。”

“夫人又怎么样?你没见谢将军多紧张宋小姐吗?”

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扎在沈南枝早已麻木的心上。原来,心痛到极致,是真的不会再感觉痛了,只剩下空荡荡的冰凉。

接下来的几天,谢临渊确实守在了沈南枝的房里。他难得没去军营,亲自照顾她。

可他的心分明不在这里。每一次外边传来脚步声,他都会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宋映月那边稍有动静,郎中一来请,他便会立刻起身离开。

沈南枝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一次次离去又一次次带着歉意回来。她甚至不再有任何情绪波动,就像一个局外人,冷静地看着这场讽刺的默剧。

离开医馆那日,谢临渊将她接回了家。

“南枝,女皇特批军费给我修建了新的住所,这房子结实得很,以后再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

新房是一处独门独院的小平房,虽不奢华,却干净整齐,窗明几净。看着刷得雪白的墙壁,铺着砖石的地面,以及房间里崭新的木床和衣柜,沈南枝心中百感交集。她曾多么渴望能有一个真正遮风挡雨的家,不用再担心漏雨,害怕房塌。如今,这个愿望实现了,可她的心却早已千疮百孔,再也感受不到丝毫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