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医院不眠不休地守了三天三夜,谢北川终于睁开了眼睛。

我正要按铃叫医生,却被他猛地抓住手腕。男人苍白的脸上写满焦灼:“珍珠呢?我怎么样了?获救了吗?”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心口更像压着巨石般喘不过气。我沉默地看着他,直到谢北川挣扎着要下床。

“我没事,伤势比你轻,在普通病房。”

话音未落,我已看见他绷带下渗出的鲜血正迅速晕开,刺目的红让我心头一颤。

谢北川这才稍稍平静,像是突然想起我的存在,不自然地解释道:“珍珠那天从家里离开后想去写生,我不放心才跟去的。没想到会遇到山体滑坡。”他低下头,避开我的视线,“我一直只把她当妹妹。”

“我知道。”

我语气平静无波,好像谢北川说的事情和我无关。

谢北川眉头微微皱起,他本来做好了我会和他大吵大闹的准备,可眼前的女人却好像变了一个人,顺从地让他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走廊传来医护人员急促的呼喊:“23床沈珍珠肾脏突发大出血,立即抢救!”

谢北川脸色骤变,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

“珍珠!珍珠你怎么了?”他全然失了往日的威严,像个莽撞的少年扑向病床。

医生急忙拦住他:“谢司令请放心,我们一定全力抢救!”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谢北川暴怒如困兽,“要是救不活她,我要你们全都负责!”

医护人员面面相觑,谁都知道这位司令说一不二的脾气,只得连声保证。

我远远看着,唇边泛起讽刺的弧度。原来他所有的原则与纪律,在在意的人面前都可以化作权柄的利刃。

抢救中途,医生匆匆走出手术室:“谢司令,血暂时止住了,但沈同志的肾脏已经完全坏死,若是想康复怕是需要换肾了。”

谢北川身形一晃,很快稳住:“那就移植!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治好她!”

当天,全军区都进行了配型检查,包括谢北川和我。

结果出来,唯有我匹配成功。

“幼薇,这是组织考验你的时刻。”谢北川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甚至不曾询问我的意愿。

“我不会捐的。”我咬紧牙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绝不会捐给旁人。”

谢北川的目光冷到极致,却什么也没说。

次日,我去给父亲扫墓。这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回来,我想好好和父亲告个别。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我愣在原地——父亲的坟墓被掘得一片狼藉,四周还有士兵看守。

我上前理论,却被驱赶:“这片墓地即将被征用,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可被围起来的明明只有我父亲的墓。我再明白不过,这是谢北川的手笔。

我浑身血液倒涌,发疯般冲向司令部。

“谢北川!那是我父亲啊!你怎么能让他死后不得安宁?”我声嘶力竭,几乎哭晕过去。

谢北川气定神闲地品着茶,仿佛早已料到我的到来。

“幼薇,我说过,这是组织对你的考验。要么捐肾,要么平坟,你自己选。”

万箭穿心般的剧痛让我几乎痉挛。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就是嫁给这个男人。

当躺在手术台上时,我的心已经痛到麻木,只剩下一个巨大的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