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温娆闭上眼,颤抖着吻上顾泽安的唇。

这个吻冰凉,没有一丝情欲。

唇上的柔软触感和她细微的颤抖,没有想象中的悸动,只有铺天盖地的难受和愧疚。

他尝到了她眼泪的咸涩,那味道烧灼着他的喉咙,一点点蔓延五脏六腑。

顾泽安没有推开,反而将温娆更紧地拥入怀中,动作是许久不曾有过的轻柔与克制。

那张吱呀作响的破床上,他第一次没了征服的念头,只是笨拙地想给她一点温暖,哪怕一点点也好。

这是他们之间最不像交易,也最痛苦的一次。

温存过后,两人整理好衣物,一前一后下楼,坐进车里。

顾泽安发动引擎,温娆坐上副驾,目光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

车内寂静无声。

“你派人查了。”她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去过我住的地方,也查了我妹妹的案子。”

顾泽安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青筋暴起。他喉咙发干,半晌,才说:“是……我都知道了。”

温娆转过头,看着他分明的下颌线,嘴角扯笑。

“那又怎么样?”她反问。

顾泽安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沉声道:“我会想办法解决。”

温娆重新转头看向窗外。

解决?怎么解决?时光能倒流,还是她妹妹的人生能重来?

“你父亲亲自去警局撤的案,你们顾家律师团做的无罪辩护,哦,还有你。”

“你当时说,有顾家在没人敢动他。”

她说完,车内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她平静的呼吸声,和他逐渐粗重,不可置信的喘息。

“吱——!!!”

顾泽安猛踩刹车,脊背重重砸在驾驶座的椅背上。

车,在马路边忽然停住,险险避开了前车。后方传来一连串喇叭声。

顾泽安却仿佛听不见。

记忆一股脑涌上来。

七年前,沈叔老泪纵横地说儿子被诬告,父亲让他表态,他确实说了那句话。后来他忙着新婚,没再过问。

他不知道那个女孩叫温言。

不知道她自杀未遂,精神崩溃。

不知道她的姐姐温娆嫁给他,每晚在他睡着后溜进书房,不是为了偷商业机密,而是为了找那些被顾家压下去的案卷。

顾泽安至今记得初遇温娆的那个酒会。

她在候场端盘子,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裙,在衣香鬓影中干净得格格不入,眼神清澈,笑起来时眼底亮闪闪的。

只那一眼,他就动了心,觉得这浮华世界里,终于遇到了想要紧紧握住的美好。

他以为那是命运馈赠的礼物。

他从来不知道,命运早就标好了价格。

两年婚姻,三年分离,她拿走的何止是他半副身家。她拿走的,还有那个对她毫无保留捧出一颗真心的顾泽安的全部。

“所以你接近我……”他喉咙发紧,“从头到尾都是为了翻案?”

“不然呢?”温娆笑了,笑着笑着,泪水却流得更凶,“顾泽安,你真以为我会爱上一个包庇强奸犯的家族的人?”

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转头看着这个她曾叫过老公的男人。

他们有过那么甜蜜的时候,他笨拙地为她下厨,在她假装脚疼时背她走过长街,把她的照片设为手机屏保时别扭的样子……

此刻带着迟来的酸楚,狠狠冲刷着她的心脏。

但下一秒,更痛苦的画面覆盖上来:逼她去顾家做保姆,他对沈佳雪下意识的维护,总是他选择先离开的背影,还有那句“有顾家在,没人敢动他”……

爱过,恨过,算计过,也绝望过。

再多的曾经,也填不满现实的鸿沟。

他们有过真心的时刻,但从一开始,就注定走不到结局。

而他,始终是那个帮她仇人脱罪的,帮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