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如费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
身上的剧痛提醒着她先前发生过的一切。
护士见她醒来,立刻打开了话匣子:“宋女士,你醒啦?你内出血,肋骨骨裂......还好抢救及时,不然可能就瘫了。”
从护士的话里,她才得知是附近的村民帮忙救出了被压在废墟下的她,将她送到了医院。
病房门被推开,是靳北霆。
他军装外套上甚至还沾着些许灰烬,下巴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底带着血丝。
“清如……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宋清如静静地看着他,眼神空洞,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的沉默让靳北霆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他走到床边,试图去握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却被她猛地缩回。
动作牵扯到伤口,让她痛得蹙眉,却依旧倔强地不肯让他触碰。
靳北霆深吸一口气,声音放的更轻:“昨晚的爆炸并非意外,是针对我的报复袭击,北区离爆炸点更近,又被淹了,混乱中很可能还有潜伏的人......我必须要维护靳公馆的安全,顾全大局,不能……徇私。”
他说的条条是道,将一场赤裸裸的偏心,包装成了顾全大局、重情重义的无奈之举。
她缓缓转过头,那双曾经盛满对他爱慕与期盼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一片心如死灰的漠然。 “靳北霆,”宋清如转过头,眼底一片死寂,“你的道理,总是那么多。可靳少帅不能为我徇私,却能为沈玉环徇私,抛下被埋在废墟里、生死未卜的妻子,第一时间赶去救她。你的大局里,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安危?”
靳北霆脸色一沉:“清如,你就不能懂事一些?我是整个海城的少帅,不是你一个人的丈夫,我的肩上扛着重担......况且你现在不是好端端躺在这吗?”
好端端躺在这里?
他管肋骨骨裂,内出血叫好端端?
若不是她命不该绝,此刻她早已躺在冰冷的停尸间,而非这间充满药水味的病房。
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疲惫的开口:“靳北霆,我们离......”
可她还没说完,一名小护士急匆匆跑来打断:“靳少帅,您快去看看吧!沈小姐......沈小姐她对用的新药有反应,哭着说难受,我们怎么劝都不行,只一直喊着您的名字,您快去看看吧!”
靳北霆闻言猛地站起来,匆匆对她说:“我先去看看玉环,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说完,他就大步离去。
自从沈玉环出现,他似乎就经常从她身边中途离开,甚至话都不曾听完一句。
宋清如望着那扇门,忽然觉得荒谬到好笑。
自己的丈夫因为别的女人一点哭闹就将她像无关紧要的包袱般随手抛下。
病房里一阵死寂,门外护士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进她耳朵。
“瞧见没?少帅一听沈小姐有事,魂都没了。”
“啧,刚才我换药时瞧见了,沈小姐那疹子也不算严重,倒是会撒娇,眼泪汪汪的,哪个男人受得住?”
“里头这位正经夫人还躺着呢,少帅倒去守那位了……”
“夫人?不过是占个名分罢了。你什么时候见少帅对里面那位如此上心过?”
每一句议论,都像是在她鲜血淋漓的心口又撒上一把盐。
原来,极致的痛楚过后,真的只剩下麻木的空洞,连悲愤都显得多余。
接下来的几天,靳北霆似乎是为了弥补,确实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宋清如的病房里。
他难得请了假,亲自削苹果,为她倒水,试图扮演一个体贴的丈夫。
可每次走廊传来脚步声,他削苹果的手都会顿住。
沈玉环那边稍有动静,他便会立刻起身离开。
宋清如只是静静看着,不再流泪,甚至不再有任何表情。
她像一个局外人,彻底的抽离出来。
哀莫大于心死。
出院那天,靳北霆亲自开车将她接回去。
“清如,我买了新宅子,特意改造过,每一砖一瓦都由我亲自监工,绝对不会发生之前那样的事情了。”
车子拐入一条载满法国梧桐的马路,最终停在一座气派雅致的西式公馆前。
宋清如抬眼望去,映入眼帘的是精心打理的花园,以及一栋三层高的红砖小楼。
阳光下,崭新的玻璃窗熠熠生辉。
踏入客厅的瞬间,宋清如恍惚以为回到了新婚之初。
光洁的柚木地板,取代了帅府冰冷的花岗岩。
她记得刚嫁进来时,曾提过木头更显温润,他却以“不易打理”否决了。
客厅设了一座欧式壁炉,炉台上摆放着精致的珐琅彩瓷钟。
那是她曾在画报上指给他看,满眼憧憬地说冬日围炉夜话该多温馨,他却笑她不切实际。
而如今,这桩她曾无比渴望的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呈现的“家”,就在她眼前。
可她的心,却像一口枯井,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